宫隐见天阴叟为救自己先后与祈若川、青云道人交手。那两人都不是师父对手,他并不担心。
玄夷出手,宫隐看出师父未必能胜,两人全力施为,必有损伤。眼下师父竟要以一人之力独占逍遥众位长老,宫隐惶恐不安。
他知道师父武功高强,可凭他一人之力也决计不可能在逍遥派众长老手下将自己带走,只落得两败俱伤。
师父如此做,已是抱着拼死一搏之心。
宫隐自知罪孽深重,懊悔当年不该不听师父劝告,一意孤行之下才落入了露伊和盛阴师太的圈套,方有今日之祸。此刻,他又怎忍心见师父为了自己而冒险!
天阴叟听到宫隐之言,也知他已抱定必死之心。可师徒情深,自己却要眼见爱徒死于非命,又叫他如何舍得。
天阴叟下定决心要将宫隐带走,沉声对宫隐说道:“宫隐,你是我的弟子,就算犯下不赦之罪,也由不得别人处置!今日,师父就算战死在这齐源山上,也一定要将你救出!”
天阴叟怒哼了一声,转身便要与玄夷动手!
“师父!请听弟子一言!”
宫隐见天阴叟欲发雷霆之怒,担心他一怒之下,情势再可不收拾,便大喊道:“师父,弟子心意已决,即便师父能够打败逍遥派各位长老,弟子也绝不离开齐源山!
如若师父要战死在这齐源山,那么弟子现在便咬舌自尽,先行一步!”
“宫隐,你——”
天阴叟知道逍遥派只是封住了宫隐经脉,让他不能施展功力,可他要咬舌自尽,还是可以做到的。
而且他知道宫隐的脾气,在此情形之下,他极有可能做出这种事。
天阴叟也明白宫隐以死相逼,是不愿自己与逍遥派长老们拼死相搏。他双手握拳,青筋暴露,雄浑内力却无处发泄,气息涌动,形成巨大气流漩涡。
玄夷对天阴叟拱手道:“令徒深明大义,在下佩服!这或许是他此生最好的结局。阁下又何故如此执着?
以贫道看,倒不如随了令徒心愿吧!至少他来生还有机会做个好人,总好过落入畜生之道,一生受人驱使!”
天阴叟双手缓缓松开,轻叹了一声,眼角落下泪来。
他双眼紧紧盯着宫隐,良久才缓缓开口道:“宫隐,你我师徒一场,今日你将……为师可还有何事可为你做的?”
宫隐见师父不再坚持,终于面露微笑,说道:“师父,弟子想求师父两件事!”
天阴叟颤声道:“好,你说!为师一定帮你办到!”
宫隐微微点头,淡淡道:“这第一,弟子前些日子在双河城中抓了四名男童,那四人其实也都是孤苦无依之人。
他们天赋极佳,都是弟子千挑万选出来的,当可继承师父神功衣钵。请师父从中选一人收在门下。弟子今生无法侍奉在师父左右,就请我的师弟为师父尽孝吧!”
玄裳看了看玄承真人,玄承真人微微点头。
玄裳上前说道:“宫隐,你大可放心,那四名男童已被寄养在双河城中一位曹姓人家中。我会将那户人家所在告知天阴叟。”
天阴叟对玄裳微微颔首,又看向宫隐,问道:“这第一件事,为师答应你!第二件事又是什么?”
宫隐默默低下了头,颤声道:“这第二件事,就是请师父速速离去!弟子不想让师父看到宫隐的下场。
师父,弟子悔不该听从您的教诲,惹出今日祸端。若能重来,弟子愿侍奉师父左右,再无他求。但一切都晚了。
弟子只愿师父记忆中的宫隐,还是那个被人遗弃却不甘堕落的孩子!”
“宫隐……你……”
天阴叟声音竟有些哽咽,滚烫的眼泪流过他那沟壑纵横的脸颊。
这一刻,天阴叟竟似瞬间老了数十岁一般。
逍遥派众人见这对师徒如此有情有义也都心生同情,可正道门规森严,无人敢出声。
芸逍心生恻隐,却也不敢搭言。
宫隐低着头,忽又说道:“玄承掌门,罪人宫隐还有一事相求,还望真人应允。”
玄承真人说道:“宫隐,你直说无妨!”
宫隐慢慢抬起头,目光左右摇摆,最后竟是看向芸逍。
芸逍登时一惊,却不知宫隐临死之时难不成要对自己说些什么。
神霄广场上众人也都看向芸逍,不知宫隐与他之间有何关系。
宫隐竟面露微笑,说道:“我是被这位芸少侠所擒,也算是缘分。宫隐这十年来杀人无数,对今日下场并无怨恨。
要恨,只恨这命数的不公!若有来生,宫隐愿出家为僧,再不沾染这红尘是非。
我死后,想请芸少侠将我的骨灰找一清静之处抛撒。如此,宫隐必铭感五内!”
玄承真人听后,轻轻叹息一声,说道:“好,我答应你!你死后,我会让芸逍将你的骨灰抛撒到齐源山后山的清风谷中。那是我齐源山前辈们的闭关之所,也是齐源山最清净的地方!”
宫隐默默点头,说道:“如此,宫隐谢过玄承掌门,也谢过芸少侠了!”
他又对天阴叟说道:“师父,宫隐不孝,来生若能再见,宫隐再行报答!”
天阴叟满脸泪水,想要上前再最后触碰一下自己的爱徒,可他的双脚竟提不起半分力气。
任他轻功决定,武功盖世,此时也迈不得半步,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
玄夷对天阴叟拱手说道:“阁下这就下山去吧!来日,阁下若再次造访齐源山,玄夷定会倒履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