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乡民代表老者立即从怀中掏出一沓高利贷借贷券,以及田契地契卖身契等等,一大堆帛布。
一边冲石寒俯首磕头一边抬手高举道:“尊县老父台啊,这些就是他陶家强迫我们这些良善乡民借贷他家高利贷,还有逼迫我们与他家签定卖地契卖身契的最好证据……”
“左右,呈上来,待我细观之!”
随着石寒一声令下,一衙役出列,接过老者手中那一沓绢帛,递交到了石寒手中。
“县尊,这些地契都是真的,乡民的田地,都被他们陶家强行侵占,已有数万亩之多……”师爷文河从石寒手里随手抽过一张,又匆匆扫视着石寒双手中摊开的那些绢帛。
文河只见手里那张上面写着:“茌平县乐平铺陶家坞,立卖契人陈文友,今有承祖田产一处,坐落陶家坞后山脚处,地名捞鱼湾,系清丈发字四百六十四号,积地三百六十三步,计税……尽行发卖与同坞陶家为业,以抵扣向陶家借贷八十贯钱……太康元年秋七月……”后面则是见证人和官府红契。
文河把绢书递回给石寒,石寒闻了一下,又用手一抹,对文河大声道:“文先生,这地契千真万确,确实是今年七月份被强卖的。”
站在石寒身后的石方伸长脖子仔细一看,果然如此。
站立堂下的陶善一听,立即辩驳道:“县尊,这多半是他们临时伪造的地契,您千万别被蒙蔽了,信以为真。”
石寒看地契上卖地人的签名只有一个叉,就当做是画押,便举着地契微笑道:“陶户曹,你别慌,到时我让人前往你们陶家坞实地一查便知。”
那乡民代表老者跑在旁边冷哼了一声,又补充道:“他们陶家平日横行乡里,强占了去,又在他们屯堡中公然销售私盐,在在鱼肉百姓,我等今日就是要请县尊老父台做主,将他陶家凶焰掐灭于未炽之时。“
陶良又在放声大哭喊冤道:“县尊,他们这是上访污告,蓄意闹事,这契约也系临时伪造,不可信……”
石寒不耐烦地挥挥手,让他退开。
那群跪在当地的原告乡民见石寒一时都无法,看向那陶家两兄弟的目光都有些怯怯的,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底气。
陶善这个被告现在倒是很淡定,似乎已经完全掌握了主动,石寒都要被他耍得团团转。
他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人数,对石寒拱手道:“县尊,既然他们处心积虑诬告属吏一家,属吏先在此将您手里所有契约总和的田亩计好,以免他们日后随便搞个地契,又要加上。”
石寒对他点点头:“也好,你们两兄弟就将这些契约全部拿去统计,最后计算出一个总数,再拿一我过目。”
陶善立即上前毕恭毕敬的接手过去石寒案桌上的田契,又与乃兄陶良一起,很快据了在旁一张矮几,又掏出毛笔来,放进嘴里用口水浸湿了毫,就开始一个报数,一个计数,紧锣密鼓地当庭计算起来。
这两兄弟都是文笔吏,平时计算习惯了钱粮赋税和入库出库,没用多久,便轻车熟路地把田亩计出,共计六万五千五百多亩,占了陶家坞民田的几乎大部分。
石寒接过看看数目,就知道陶家仗势欺人,这些年用尽各种卑劣的手段,强行侵占乡民田地,把一县的良田几乎都抢占得差不多了,这里的田契只不过是其中一小部分证据。
石寒拿着清单问那些原告乡民:“各位乡民,你们合计共有数千户人家,六万五千五百三十二亩熟田,全部被陶家以单方面意愿强订契约侵占了去,可算对了?”
那乡民代表千恩万谢,高声答道:“相差仿佛。”
“对了还是不对?若是不对,各位就请重新算过。”
“行了,大致如此,那点零头就抹去罢。”
石寒又道:“很好,既然都是你们的田产,又是佃户在耕种,那就请你们都拿出三年来的缴税名册,一一核对田亩是否纳税,如果属实,本县方好再继续断案。”
闻言,陶善陶良兄弟俩又都是脸色巨变,陶善又立即上前大声道:“我陶家乃是茌县数一数二的豪门大族,是免交赋……”
“你陶家是免交了,地契上有数千家乡民,无论怎生算来,也该交这六万五千多亩田地的税粮,还是有据可查的。”石寒哈哈大笑打断,又马上命令道。
“文先生,你去吏房拿出完税的名册来,拿到此处来当场核对。”
文河大声领命。
陶良陶善两兄弟又是脸上变色,还是陶善口舌便捷,又连忙解释道:“县尊,就算这些田地是我们今年才收购的,但那也是这些刁民没了生路,他们卖田只为续命,完全出于自愿,如今却又来联名诬告,想以悠悠众口铄金啊!”陶良立即附和。
石方微微颔首道:“这也是有可能的,一时真相还真是扑朔迷离,难辨真伪,你等乡民可还有何话可说?”
那些乡民纷纷不说话,情绪反差,一落千丈。
“你这等刁民,终于无话可说了吧?”陶善转过脸去面对众乡民,一时勃然作色,作威作福厉喝道,“还不快滚出县衙去,在此丢人现眼!”
石寒却不想让他们难过,只得挥手安抚道:“你们且都各自回去吧,以后安心待弄农时,好生过自己的日子,这些田地我还会派人去暗中走访调查,一定会为你们查明真相,还你们一个公道。”
末了,石寒还不忘又敲一棒子:“当然,这些田地你们自然会有的,却不需动些歪脑子……”
这些乡民告状不成,反被污,也是大失所望之余,又对陶家恨的咬牙切齿,却不得不忍着怒火。
正要退出衙堂之际,那乡民代表老者这才想起那些地契,连忙在后面转回身问道:“县尊,我等地契还请归还。”
陶善陶良兄弟正庆幸这场官司有惊无险,石寒这毛头小子好蒙混,正要结伴心中窃喜的一路出堂去。
陶良闻言停了一下,正要回头,陶善上来拉着他,继续出堂走远了,全当没有听见。
石寒仰头对老者微微一笑,老者气得直跳脚,一个乡民拉着他道:“那里,已经投入门房火盆里面了。”
老者一看,文河正得意洋洋地往火盆里面扔着地契,周围的衙役哈哈大笑,纷纷上来往火盆里面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