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他陈福宁还能挨家挨户,亲自上门,劝导那些农家精壮应征入伍不成?离开了江南望族的支持,他陈福宁根本连当皇帝的念头都不敢有啊。
周进南下就职,担任内阁首辅之后,要真是和那些江南望族相互攻讦,打生打死,这让扬光帝陈福宁又如何自处?
不过,扬光帝陈福宁的最大支持者,乃忠靖侯史鼎,连南周朝廷最为精锐的长江水师,也是在忠靖侯史鼎手中编练而成。
为了促使冀国公周进南下就职,忠靖侯史鼎不仅让出了内阁首辅头衔,还将长江水师的指挥权,移交到忠诚亲王陈常宁手中,他自己更是不辞辛劳,亲自北上,接替北直隶行省总督职位。
忠靖侯史鼎是南北谈判的最大付出者,是否真要周进南下,扬光帝陈福宁还要听一听忠靖侯史鼎大人的意见,这也是他对于史鼎这位国之干城的一份必要尊重。
扬光帝陈福宁却是不知道,远在保州的忠靖侯史鼎,眼下已是愁眉苦展,为侄子史道邻的个人仕途而忧心忡忡。
顺天府团练女真营部分士卒所发动的保州兵变,虽然才短短一个晚上时间,但却导致保州城内被乱兵抢劫者多达数百家,凡金店、银钱店、蜡铺、首饰楼、钟表铺、饭店、杂货铺以及各行商铺,十去其九,可见损失惨重。
北直隶行省总督衙门附近一带旅社更是被劫掠一空。
而这些客居旅社者,大多数都是当年大顺军攻陷保州、北平之前的南逃者,他们原本都属于世家大族,在保州城内拥有深宅大院,在保州城外拥有大小田庄。
冀国公周进坐镇保州后,把这些深宅大院、大小田庄,一律按照无主资产充公处理,随后分发给了冀国公府侍卫亲军及新成立的燕赵军士卒,以便提振士气。
大顺军主力一朝覆亡,清军南下主力又紧接着损失大半,北方形势初步安稳,要比人们预想中的时间来得更早一些。
这些南逃者得到消息,便又从江南一带,重又返回保州,向冀国公周进大人索要名下资财。
这是一笔糊涂账,盖因保州各级官府,被大顺军攻陷之后,所有官府公文、账册、图表、契书之类,大都毁于战火之中。
这些南逃者手里虽有房契、田契,但没有各级官府的存档资料作为背书,一时之间,也很难认定真假。
他们本来就很生气了,如今又遭到了顺天府团练女真营部分士卒的抢劫,导致身上不名一文,房契、田契也被人夺走,群情激奋之下,众人纷纷结伴前往北平,想要向署理顺天府尹史道邻讨要一个说法。
他们甚至还公开扬言道,署理顺天府尹史道邻不给他们一个说法,他们就给署理顺天府尹史道邻一个说法。
迫于无奈之下,史道邻只能宣布北平紧急戒严,若得不到顺天府衙门的特许,无关人等一律不得进入北平城中。
好在保州兵乱不久,史道邻作为署理顺天府尹,行此险策,别人也无话可说。
只是,北平城中戒严个三五天,倒是没什么,但也不能一直戒严下去,迟早都得给这些受害者一个说法啊。
而且,这件事要是传到金陵,史道邻必然难辞其咎。
要知道,顺天府团练受其节制,女真营又是其亲手创建,如今发生了哗变,祸乱保州市民,真要严格问罪起来,扬光帝陈福宁哪怕是将史道邻给一刀斩了,史家人也无话可说。
即便忠靖侯史鼎简在帝心,可以向扬光帝陈福宁求情,保下侄子史道邻的这一条小命,但一个昏聩无能、荼毒地方的负面评价,他定然是跑不脱了,以后在官场上,还怎么进一步发展呢?
“要不,咱们向冀国公周进大人求情?”史鼎身边亲信建议道。
史鼎猛地一拍大腿,“是啊。冀国公周进坐镇保州,且其身上所兼任的北直隶行省总督职位,还尚未正式交卸。按理说,保州兵变,也与其有一定关联。他若是在写给朝廷的奏折中,把所有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将这起兵变的责任扛下来,那么大侄子史道邻的过错,可就要小多了。此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