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水溶作为内阁辅政大臣的体面,若是连几个中下级官员的去留都决定不了,那他在朝堂之上,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水溶正苦闷地想着心思,突然听到王府管家在门外说道,“王爷,理藩院的石光珠大人上门求见。您看是否方便?”
“让他进来吧。”水溶温和地说道。他觉得有一点儿好奇,石光珠找上门来,究竟所为何事?
早些年,石光珠作为缮国公之孙,在营中步步高升,官至平安州节度使一职。后来,他和荣国府贾赦暗中勾连,参与到了叛将孙绍祖买官一案,被勒令引咎辞职,赋闲在家长达数年之久。
北平鼠疫过后,缮国公府损失了大半资产,石光珠担心坐吃山空,便掏出了二千两银子作为本钱,从北静郡王水溶这里,买下了理藩院郎中一职,秩正五品,主管对女真诸部、草原部落的交涉事宜。
若是大周和关外这些游牧民族不打仗,双方恢复正常的商贸来往,理藩院郎中或许可以捞到一点油水。
但现在,双方关系势同水火,清国特使范文程也逃出北平,大周和清国之间再无任何明面上的接触,以至于石光珠这位理藩院郎中,几乎成了一个摆设。
所以,水溶才会感到好奇,石光珠这厮不在家里吃酒听戏,跑到北静郡王府来做什么?
及至石光珠向他汇报说,松江伯周进已经擒获了清国皇帝黄太吉的女儿雅图,意欲拿雅图婚事作为交涉,换取北方草原部落的中立时,水溶才恍然大悟。
水溶万万没有想到,清国皇帝黄太吉居然如此不讲体面,使出了这般下作的计谋,而且还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把他自己的女儿雅图给搭进来了。
而石光珠显然也是利欲熏心,打算利用这件事情,好好地做一篇文章了。
不说别的,就说以理藩院的名义,迎接清国皇室贵女雅图进京,需要调集多少人手,动用多少物力,沿途经过诸多州县时,又能在地方官员头上打秋风。
若是仔细筹谋一番,这一趟走下来,除去花销和上下打点,少说也能赚到一二千两银子吧。
要是在往些年,石光珠恐怕不大看得上这一二千两银子,也懒得辛苦走这一趟,但现在缮国公府入不敷出,就由不得石光珠不心动了。
要不然,他花二千两银子,从水溶手里买官做什么?不就是为了捞偏门,挣钱补贴家用吗?
石光珠一心求财,他如此迫不及待,倒也不难理解。
但北静郡王水溶,作为理藩院的分管领导,却必须要站在一个更高的层面来考虑这个问题。
对于松江伯周进,水溶颇有结交之意,要不然,他也不会把自己的妹妹水笙,嫁给松江伯周进的弟弟周益,就凭他一个乡下土财的儿子,顺天府乡试屡次落榜,连上门求见的资格都没有,凭什么做他北静郡王水溶的妹婿?
周进有意收留雅图,显然是想奇货可居,有这样一位清国皇室贵女在手上,他进可攻,退可守,不啻于手里掌握了一张王牌,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比方说,周进头一天收用雅图,后一天就率众投靠黄太吉,最差也是清国驸马,他连大周朝都能背叛,哪里还会将那个义父义女的关系当作一回事?
水溶以己度人,认为周进很有可能两头下注。连王自如都能投敌,满朝文武,还有谁是忠烈之臣?
但这对于水溶来说,就有一些不太妙了。
如果有朝一日,周进这厮果然叛变投敌,他水溶作为老周家的亲家,能逃脱得了干系?
德正帝本来就看他水溶不顺眼,会不会利用这个机会,将四王八公一系连根拔起?
因此,雅图绝对不能留在蓬莱,不能留在松江伯府,而必须把他接回北平,圈养起来,让黄太吉和周进之间产生罅隙。
但雅图进京,也不能由理藩院来负责。倒不是说,水溶不愿意替手下兄弟们争取好处,而是他也不愿意恶了周进,给自己惹来一系列麻烦啊。
就因为曾经得罪过周进,镇国公牛清之孙、世袭一等伯牛继宗,修国公侯晓明之孙、世袭一等子爵侯孝康,治国公马魁之孙、世袭三品威远将军马尚及其夫人高颖,都在北平鼠疫中染病而亡,而且周进这一手还弄得十分漂亮,任谁都找不出什么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