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那尊巨大阴神,跃过牯牛山,一脚触及地面后,身躯前倾,另一脚刚好踩在陈平安头顶。
比起能够握住长气而已,
随着两人疯狂厮杀,越来越酣畅淋漓,剑气不断在手心和手臂附近炸开,承受住一次次丁婴阴神捶打的法袍金醴,那些灵气几乎就在陈平安头顶崩裂。
陈平安心神全然沉浸在与丁婴的一较高下,甚至来不及去适应这些灵气的变化,自然而然,好像它们的存在,就是天经地义的。
哪怕如有神灵将灵气锤炼入体的痛楚,陈平安也顾不上,只当是练拳一般无二的苦头而已。
至于那么多絮乱灵气,渗入肌肤、血肉和筋骨,再入窍穴气府、和魂魄心湖,陈平安更是无暇顾及。
山高水险,路阻且长。
陈平安一心一意看着远方,脚下道路的一些拦路石,却又仿佛自然而然就绕过了,道路还是那一条,没有另辟蹊径,故而那些拦路石,就成为了陈平安人生历程的一段。
金身法相一脚踩踏下去,地面出现一个大坑。
丁婴摆出一个“想当然”的拳架,道法真意,近乎“心意所及,便成真相”了。
一手掌心朝天,横在身前,一手握拳,重重锤在手心之上。
一拳敲下。
风起云涌,天幕阴沉,便有一道粗如数人合抱之木的闪电,当空劈下。
阴神早已后退,双臂环胸,冷眼旁观。
一道道闪电砸入那个大坑中。
绵绵不绝的闪电,接连不断,向弯腰站在坑底的陈平安当头浇下。如一道道洪水漫过那件法袍金醴,迅猛流泻而下。
丁婴双眼趋于金黄光彩,最后一次以拳锤掌,天空中仿佛雷池的云海,落下一道最为粗壮的雪白闪电,却不是砸向大坑,而是缓缓降落,然后被那尊阴神法相握在手中,如持长剑。
然后开始前奔,将手中“长剑”轻轻向前一抛。
最后双手握住这把雷电交加的长剑,站在那座大坑边沿,剑尖朝下,往坑底那人头顶重重落下!
要知道这一剑,除了本身蕴含的雷霆之威,还有着丁婴对于剑道的体悟。
丁婴扯了扯嘴角,双手负后,“我知道你来了,是不是陈平安死了之后,你才会真正露面?你确实大方,这个叫陈平安的谪仙人,真是一块最佳的磨刀石,怎么,是怕我实力太弱,不值得你出手?”
城头之上。
俞真意脸色阴沉。
种秋呵呵笑道:“如何,还觉得自己是修道有成的神仙吗?”
周肥伸手扶额,语气幽怨,哀叹道:“他娘的咱们是在藕花福地啊,又不是在浩然天下,灵气随便你们挥霍,你们两个也太……得嘞,老子回去以后,一定要找到这个陈平安,不管他当下境界如何,都要认识认识他,最好是担任我姜氏的供奉,境界低又如何……”
陆舫打断好友的碎碎念,冷笑道:“前提是那家伙没死。”
周肥叹了口气,拿开额头上的手掌,望向牯牛山那边,“难了。”
除了一道道闪电砸下,更有丁婴远游的阴神法相,手持一剑,对着陈平安的头颅刺下。
毫无悬念,陈平安哪怕身穿法袍金醴,即便有初一和十五竭力阻拦,仍是被这一剑打得渗透地下极深。
在陈平安消失后,阴神手中长剑碎裂,剑意与雷电一起崩散在坑中,大坑与天上云海遥相呼应,也是雷池荡漾的模样。
大局已定。
丁婴心神紧绷,准备迎接那一位真正的对手。
果然。
牯牛山之巅,丁婴不远处,有一位身材异常高大的老道人,淡然道:“你们互为磨刀石罢了。”
丁婴正要说话。
老道人冷笑道:“找死。不过也无妨,这一世你丁婴还是有点意思的。”
浩然天下,纯粹武夫,四境炼魂,五境炼魄。
肉身打那一剑打入地底下的陈平安,确实没有起身再战。
但是大坑雷池之中,出现了一位金袍飘荡的年轻剑仙,意气风发,双指并拢,在身前一抹而过。
便有一剑悬停在身前。
与之前陈平安在城头,如出一辙。
但是不同之处,在于这位金袍谪仙人之后,还出现了一位脚穿草鞋、身穿麻衣的少年,面容相较谪仙人,要更年轻一些。
一剑现世。
身前谪仙人陈平安微笑道:“我有一剑?”
刚好身后草鞋陈平安一冲向前,握住那一剑,高高跃起,一如当年剑斩大岳穗山,朗声道:“可搬山!”
这一剑去。
哪里还有什么天下第一人丁婴,世上彻彻底底再无丁老魔。
因为整座牯牛山都没了,被一剑夷为平地。
大坑之中,陈平安借助没了闪电镇压的金醴,一抖衣袍,破开大地束缚,将自己从泥地中“拔”了出来,那魂与魄的两个陈平安皆返回身躯,沿着山坡,缓缓走出大坑。
一个沧桑嗓音带着点笑意,不知是讥讽还是促狭,“这一剑还不错。”
陈平安摘下腰间酒壶,仰头痛痛快快喝了一口酒后,问道:“你就是陈老剑仙说的那位东海道人?这里就是那座观道观?”
出现在陈平安身侧的老道人笑着摇头道:“没什么观道观?我在何处,道观就在何处。”
陈平安抬起袖子,抹了抹脸上的血污,可是才擦干净,就又满脸鲜红,问道:“我能不能骂几句?”
老道人微笑道:“自己看着办。”
陈平安脸色不变,继续擦拭鲜血,“老前辈道法通天,厉害厉害。”
老道人点头道:“孺子可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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