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重新回到小镇,在泥瓶巷祖宅,那边开始贴春联,春字和福字。
之前征得老爷同意后,暖树也会帮隔壁宅子,换上新的福字和春联。
再与朱老先生一起御风返回山上继续忙碌。朱老先生就开始系上围裙,在厨房里边忙碌起来。
明天就是新年的正月初一了,按照老爷家乡这边的规矩,家家户户,都会立起扫帚,可以休息一天,什么事情都不做,按照小镇的老说法,不然会一年到头都会很劳碌的。
莲藕福地那边,狐国之主沛湘,水蛟泓下,今天开饭前,都被朱敛喊来了落魄山上,大过年的,总不能冷冷清清的。
还有那个风吹日晒雨淋都绝不怠工的新任看门人,仙尉道长,也早就屁颠屁颠上山来蹭饭喝酒了。
以后谁都别跟我抢这个职务,对不住,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休想让我挪窝。
做人要讲点良心,你们一个个的,不是剑仙,就是武学宗师,不然就是修道有成的神仙老爷,看门这种小事,有脸跟我抢?!
谁,有本事站出来,来来来,跟我当面对峙一下,道爷我二话不说……就去找陈山主帮忙主持公道。
仙尉早早上山,老厨子要做那顿年夜饭,仙尉就帮着小暖树,一起架梯子贴春联。
有手有脚的,这点举手之劳的小事,仙尉还是很乐意帮忙的。
再说了,道爷我慧眼如炬,岂会看不出小暖树在陈山主那边,是怎么个分量?
又得说一句,小暖树可是经常来山门口这边,带些糕点吃食的,两个小食盒,装满的那只带下山,空的那只带回山。
人心都是肉长的,仙尉道长心里暖啊。
这么多年漂泊不定,受尽白眼,没少吃苦,要是人生阅历能够被翻开旧账簿,上边一页页所写的,可不就是没钱,穷得叮当不响,又涨价了,别说是住不起仙家客栈,连那儿的大门都不敢走近,在那仙家渡口的铺子里边,只敢看不敢摸,好像经常被人瞧不起,也不能全怪他们……总之就是满篇三字“没奈何
”。
好不容易有了个落脚的地儿,本以为寄人篱下,夹着尾巴做人便是,混口饭吃嘛,哪有不受气的,不曾想在这边,还真就半点不委屈人,都说世味年来薄似纱,不曾想我仙尉反而转运了,但凡以后小暖树被谁欺负了,受了丁点儿委屈,老子是打架不擅长,但是肯定第一个开骂。
尤其是粉裙女童那句一语双关的言语,听得道号仙尉、真名年景的假道士,差点当场落泪。
“今年我们家年景好,希望明年年景更好啊,相信肯定会更好的!”
朱敛还喊来了后山那边,如同一双璧人的曹氏少年少女。大伙儿吃了热热闹闹的一顿年夜饭,处久了,那对来自大骊上柱国姓氏的璧人,也不再如刚上山那般拘谨了。
岑鸳机,去了州城自己家中。骑龙巷那边,朱敛就没有喊人。
石柔已经把那边的铺子,当成一个家了。裴钱的大弟子,那个小哑巴,也不太乐意来山上这边,刚好可以跟隔壁铺子崔花生,给自己取名为的箜篌的白发童子他们,一起吃顿年夜饭,又可以凑成一大桌子了。
吃过年夜饭,朱敛与暖树一起收拾碗筷,沛湘倒是想要插手,结果挨了某个薄情郎一记瞪眼,只得作罢。
之后就是守夜了。
小镇那边,老人们走的走,搬的搬,如今已经没有几户人家有那问夜饭的习俗了。
小暖树要去竹楼一楼那边守夜。其实也不算孤零零的,粉裙女童坐在火盆边,莲花小人儿趴在她的脑袋上,会一起看书呢。
仙尉吃过饭,急匆匆下山去了,也是一边守夜一边看书。
上任看门人郑大风留下了一座“书山”,仙尉不由得感慨一句,学海无涯,书中
那位尚未见面的大风兄弟,吾辈风流楷模,真乃神人也。
既然来到来了,泓下就去了黄湖山那边,在那水府,与那云子一起守夜。
朱敛的院子这边,躺椅上边,垫了一条老旧毯子。
只是朱敛坐在一旁的竹椅上,拎了个手炉,让沛湘躺在藤椅那边。
沛湘舒舒服服躺着,双手轻轻叠放,笑眯起一双秋水眼眸,随口问道:“吃年夜饭,再跟人一起守夜,无法想象的事情。”
朱敛笑道:“等到新鲜事不新鲜了,还能照旧,才算是件无法想象的事情。”
沛湘侧过身,双手叠放,脸颊贴着手背,“反正四下无人,给我瞧瞧呗?”
沛湘见那家伙不搭话,装聋作哑,便与他说道:“保证不动手动脚,就是过过眼瘾。”
朱敛目不斜视,微笑道:“嫖我呢?”
沛湘气呼呼,瞪眼道:“说啥呢,恶心我就算了,哪有你这么恶心自己的人。”
朱敛呵呵一笑。
沛湘柔声道:“颜放,你给我随便说个故事吧?”
朱敛笑呵呵道:“又来?”
沛湘埋怨道:“能不能说点正经的?”
“正经的?这可就得说一说祖师西来意喽,浩然天下万年以来,那么多的佛门龙象,也才出了一本经书呢。”
朱敛想了想,娓娓道来,“沛湘,你应该知道,浩然天下的禅宗初祖,其实在西方佛国那边,用我们这些俗子喜好的论资排辈,其实是第二十八祖?嗯,一脸迷糊的,看来你是不知道了。以前我在福地家乡那边,看到过一本神魔志怪小说,佚名,初看呢,看似崇佛,实则是贬佛了,至于如今回头再看呢,就不好说了,大概是说一位中土僧人,立下宏愿,去西方佛国求取真经,一路上经历过了重重劫难,最后在佛祖那边,被后来的禅宗初祖、二祖刁难,给了无字经书,那位僧人便用身上的贵重之物,重新换取了‘真经’。我那会儿才是个少年,不谙世事,读书不多,看到此处,恨不得将那个可恶的‘佚名’,揪出来打一顿,只觉得老子好不容易拗着性子快看到了一本书的末尾,你这个编故事的,到头来就给我看这玩意儿?等到我人到中年,才发现此中意味,不可谓不悠长啊,那位僧人最早得到了无字佛经,当真是假?后来的有字真经,当真是真?需知禅宗一脉,正是不立文字,教外别传呐。只是等到我年岁又添,就又有了疑问,莫不是此僧当时就已看破此难,只因为是觉得一人成佛,不如众生成佛?对于一般人而言,可能还是需要一些次第和阶梯的,如那铺路搭桥的作为?所以你看啊,后世那禅宗不就有了六祖之位的正统之争,分出了南宗顿悟与北宗渐悟两脉?虽然也说那人有南宗北宗之分,法无南宗北宗之分,只是到底,还是分出了个顿渐之别,听说浩然天下某个叫‘武林’的地方,南屏山下有座千年古寺,匾额‘具平等相’四字,真好啊。”
沛湘听得入神。
朱敛微笑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沛湘笑道:“这句我还是知道的。”
朱敛摇头道:“我们只是听说过,不是真正知道。”
沛湘笑道:“你说了算。”
朱敛拎着手炉,“考你一个谜题?什么花,生长在地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