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张敷之也说了个大奸大恶之徒,被谢狗一剑劈成两半,一并点了灯。结果到头来还剩下三十四个活人,有人汗流浃背,有人如丧考妣,毕竟越晚开口报名字的,处境越是惊险,已经过了第一道鬼门关的人,就怕后边的人望向自己,期间有人被那游曳视线瞧得肝胆欲裂,只要视线稍微停留在自身,便是背脊生寒,一个忍不住,便直接用桐叶洲雅言破口大骂起来……齐廷济坐在搁放龙椅的台阶那边,安安静静看着这场不算如何有趣的勾心斗角。
之后有人实在是找不出殿上某人的腌臜事了,找不到替死鬼,总不能真就承认自己该死,便壮起胆子询问门口那位青衫男子,能不能说没有资格参加朝会但是坏事没少做的金錾王朝仙师。好在那人笑着点头答应了,说当然可以,不过至少需要给出三个名字,只要被我发现有任何一人不该杀,就只好由你补上了。
之后小陌现出一尊缥缈法相,俯瞰整座王朝,谢狗得到了确切地址、人物名字,便有一条璀璨剑光掠出大殿。
等到最后一位并非仙师的豪阀子弟说完三个名字,剑光依次亮起,他背靠大殿金漆大柱,脸色惨白无色,全身大汗淋漓,打定主意,这辈子都不当官了,回到家族就只管提笼遛鸟,过那安稳的清闲日子。
毫无征兆的,本以为劫后余生的十数人,瞬间毙命。
那拨既不能说是喜怒无常、也不好说是循规蹈矩的飞升城剑仙,也没有任何解释。
陈平安站起身,看了眼齐廷济,不会怪我喧宾夺主吧?
齐廷济笑道:“一看你就是个负责出谋划策、查漏补缺的狗头军师。”
谢狗自顾自点头道:“这些个强梁豪横之辈不得好死,咱们却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好,必须江湖留美名,很好,杀人剑活人刀!”
小陌倍感无奈。
谢狗朝那些女鬼招招手,“莫怕,我自有手段,送你们一桩山上机缘,学成了仙家术法,再来报仇不迟。”
齐廷济走向大殿门槛,说道:“三年之后,我再来一趟。”
“你们放心,到时候肯定还会杀人。来的次数多了,你们就会越来越清楚我的底线在哪里。”
“当然前提是金錾王朝还在。无妨,即便换了庙堂或是道场,你们总归还在这座天下。”
这让人怎么放心?
皇帝不忘将这位青年剑仙送到大殿门槛,齐廷济说了句止步,张敷之便停下了。
没有立即离开京城,他们施展障眼法,坐在一座碧绿琉璃瓦攒集的屋檐上。
谢狗笑道:“山主是担心这里边,会不会藏着个类似黄镇的人物?小仇大恨尚且如此难缠了,更何谈远处的少年少女们,或是师尊被做掉、或是家族长辈被宰了,如此血海深仇,岂不是更要揪着不放?”
陈平安摇摇头,“不怕这个,无非是有仇报仇,各说各话,无名者杀有名,各讲各理,这些不算什么。”
取出那只养剑葫,喝了一口酒,陈平安头疼道:“我只是担心陆芝新收的弟子,蛟龙沟的程三彩。好不容易才撇清关系,连那件金醴法袍都送出去了,这下接手了龙象剑宗,算怎么回事。”
齐廷济笑道:“反正你就要当新宗主了,到时候下一道法旨,把那件金醴法袍收回来?”
陈平安无奈道:“齐老剑仙,少说几句风凉话行不行,‘剑仙’和‘金醴’,意义特殊。若说不得已送出去,不见面还好,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好了,现在好了,去了你们那座祖师堂,我瞧着就心里别扭。”
齐廷济说道:“你也别跟我诉苦,我只管送出一座宗门。”
陈平安问道:“那我们动身去飞升城?”
齐廷济却摇头说道:“反正就是那么个事,你们在飞升城祖师堂提一嘴就算落地了,你开的口,宁姚不反对,陈缉也附议了,还能有什么异议不成?我就不去飞升城了,在天幕那边等你们。我下次返回此地,准备学一学陈缉,用个化名,该换身份,六十年间,走走看看。”
陈平安点点头,“也好。”
齐廷济笑道:“我第一次涉足此地,算不算‘开门红’?”
小陌点头说道:“多杀几个王八蛋,凡俗夫子明年的日子就好过许多了。”
谢狗揉了揉貂帽,“是啊,总不能一年到头都是清明节吧。”
齐廷济微笑道:“其实在这边最糟心的,还是不辞辛苦补缺桐叶洲地利的陈山主了。”
小陌问道:“公子,是不是寻个法子,告诉他们桐叶洲那边的现况?”
谢狗有些不乐意,难得反驳小陌,“凭啥。”
陈平安嗯了一声,“来年元宵佳节,会热闹些,中秋节想必也会更名副其实些。”
谢狗想了想,“也对。”
小陌以心声说道:“公子,碧霄道友说时机一到,就让我捎句话给陆芝,让她在甲子之后,带着某位弟子去一趟明月皓彩,有事相商。我先前询问什么叫时机一到,碧霄道友却卖了个关子,只说天机不可泄露,时机一到自然明了。现在算不算时机成熟了?”
谢狗哇了一声,赞叹不已,“碧霄道友真仗义,牛气唉。”
陈平安思来想去,一时间也猜不出老观主的用心,说道:“我们先把话带到。”
齐廷济抬头望向远处。
有人御剑来此,一路南下。
大概这就是天下第一人的大道气势吧?
如天如帝,巡游人间,万山必须俯首,云海自行让道。
见此气象,齐廷济当然羡慕,可若说嫉妒之心,半点也无。
宁姚现身屋檐,疑惑问道:“这边是怎么回事?”
“冯元宵突然就连破三境了,她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齐廷济愣了愣,会心一笑。陈平安笑容灿烂,嘿。小陌恍然,谢狗抬手一拍脸颊,哦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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