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狷夫说道:“顾璨让我帮忙捎句话给你,他需要跟你做笔买卖。”
刘幽州疑惑道:“顾璨?他总不至于缺钱吧。”
作为白帝城郑先生的嫡传弟子,顾璨若是缺钱,就是个天大笑话了。
郁狷夫点头道:“他需要跟你们皑皑洲刘氏购买几样东西,他知道如果自己登门求-购,肯定会无功而返,希望你可以帮个忙,牵线搭桥。”
刘幽州一时无语,确实,若说有个修士,甭管是谁,什么身份境界,说自己愿意花高价,跟皑皑洲刘氏购买奇珍异宝,估计传出去都没人信,莫不是个傻子吧。
刘幽州考虑片刻,点头道:“这个忙,帮了,我可以试试看。”
郁狷夫笑问道:“你都不提要求?”
刘幽州笑道:“那这笔买卖,就没意义了。”
既然是要让顾璨欠自己的人情,不如彻底和清爽一点。
郁狷夫从袖中摸出一张纸,“这是清单。”
刘幽州接过手,扫了一眼,就头皮发麻,皱眉不已,问道:“顾璨这是要做什么,打算另起炉灶,准备开宗立派吗?”
郁狷夫以心声说道:“白帝城要同时出现两座藩属宗门,傅噤和顾璨各占其一,他们的师叔柳道醇跟着傅噤,师姑韩俏色辅佐顾璨。除此之外,整座白帝城,可能会……清空,所有人,都会离开,各凭意愿,选择追随傅噤或是顾璨。如此一来,白帝城就成了正宗,至于傅噤和顾璨,师兄弟两人,谁是上宗宗主、谁是下宗宗主,听顾璨的口气,好像暂时还不好说。所以手头不缺钱的顾璨,才会需要跟你们皑皑洲刘氏购买那几座破碎福地的秘境。”
刘幽州的思路比较诡异,问了个刁钻问题,“如此说来,白帝城难道就只剩下郑先生一人吗?”
郁狷夫点点头,“好像可以这么说。”
其实还有些秘密,顾璨都开诚布公与她说了,只是郁狷夫却不好在这边说给刘幽州听。
比如蛮荒天下的那座金翠城,会划拨给他所在的宗门,至于宗门选址,顾璨有三个选择,家乡宝瓶洲,扶摇洲,或是蛮荒天下。
郁狷夫说道:“顾璨说如果你答应帮忙,我就再可以继续捎句话给你了,他会专门设置一个副宗主的职位,希望你可以出任,顾璨还给出承诺,可以与你事先约定好,只要当了这个副宗主,你可以什么事情都不管,也可以什么事情都管。”
其实郁狷夫觉得顾璨是不是想岔了,完全不了解刘幽州的脾气?否则怎么可能觉得他会答应这种充满“市侩气”的请求?
说实话,郁狷夫也算见过不少山上修士和富贵子弟了,刘幽州这般“散淡”的,独一份。
说好听点,是无欲无求,说难听点,就是胸无大志,只是在富贵丛里躺着享福了。
只是不管如何,可以确定,刘幽州都不是一个笨人。
果不其然,刘幽州笑着摆手。
郁狷夫神色古怪,说道:“顾璨还有件礼物要送给你。”
她从咫尺物中取出一只木盒,是山下的百宝嵌工艺,琳琅满目,底款是“周制”。
不计其数的金银珠宝、珊瑚玉石、水晶玛瑙青金砗磲、象牙蜜蜡……共同镶嵌出山水人物花木走兽飞禽亭台阁楼宫阙……
木盒不大,却是五色陆离,颜色绚烂,难以形容。
刘幽州笑了笑,接过那只百宝嵌木盒,轻轻晃了晃,里边应该是空无一物,并无玄机了,将其夹在腋下,“记得也帮我捎句话,与顾璨道一声谢,就说我很喜欢这只木盒。”
郁狷夫点头道:“回头我就飞剑传信一封,寄给顾璨,他如今就在宝瓶洲。”
双方边走边聊,到了偏厅画案那边,桌上地上,十几只书画缸,插满了不同材质轴头的画轴。
画案上边,摊开一幅画卷,刘幽州花了一只黄眉金肚子,倒挂在一根凌霄花藤蔓上边,郁狷夫瞥了眼,画技拙劣到惨不忍睹。
刘幽州将木盒放在一旁,笑呵呵道:“如今画坛风气不好,为了捞钱,造假成风,当然也有一些人是有苦衷的,为了养家糊口,不得不跟风。我必须改一改这股歪风邪气,只说这些年走南闯北,看过的壁画数不胜数,如今再来落笔,敢说自己年纪轻轻的,就已经有那种‘衰年变法’的意味了……”
如果是个不要脸的货色,在那边自吹自擂,也就罢了,问题是郁狷夫可以肯定,在绘画这件事上,刘幽州是很当真,很认真的。
郁狷夫随口问道:“既然这么没有天赋,为何还喜欢绘画?”
刘幽州发愣,“怎就没天赋了?千百年后,说不得这一脉的画格,我就是开山鼻祖啊。”
郁狷夫没好气道:“给句实话。”
刘幽州笑道:“本就是真心话。不过话说回来,确实还有个想法,画得再好与再坏,无非都是假物。”
郁狷夫离开后,刘幽州单手托腮,怔怔看着桌上那只木盒。
刘幽州有一个极为隐蔽的“嗜好”。
他从未与谁提及过,即便是在爹娘那边,也没说半句。
在刘幽州的内心深处,藏着一种极为特殊、却绝对无害旁人的“掌控欲”。
准确说来,将其具象,就是一种类似围棋的配置。配是分派、补缺之义,置乃搁放与设立。
因为是皑皑洲刘氏板上钉钉的下任家主唯一人选,刘幽州又不是个傻子,更不矫情,傻乎乎把所有与生俱来的东西都还回去。
那么如何配置那些注定几辈子都花不完的东西和钱财,就成了刘幽州的唯一“课业”,恰好他是天生就喜欢做这件事情的。
是出了名的大手大脚,最喜欢借人宝物。
刘幽州无比享受那种“分配”和“补不足”带来的成就感。
刘幽州懂顾璨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