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夕阳西下。
少年在密室里静坐,不问天沉日晓。
苏藏愿所来,一为查雾豹魔血,二为找羽衣容器。
雾豹魔血,这事儿直接就可以锁定魏瑶。
而羽衣容器,作为知县,作为田家上头的贵人,苏藏愿可以轻松地翻阅卷宗,询问衙役,了解情况。
然后...他就会自然地判断出死在那深巷的老者乃是长孙狱,以及第一个发现长孙狱尸体的就是李家大少爷。
如此情况,你猜这苏藏愿会不会顾忌他这“百花府知府门生”的身份?
会什么会?
刀俎会和鱼肉讲道理嘛?
那么,苏藏愿表面可能还会缓一下,暂时不做什么,但暗地里却会将李家一个个拉出去进行逼供盘问,明里暗里,死了就算盗匪和采花贼的。
李家会不会因此灭门?
他的亲人会不会因此惨死?
他会不会死?
女眷又会如何?
李玄双拳握紧,陡然睁眼,一股煞气从眼中浮现。
“苏藏愿,你该死!”
“你不死,我心难安!”
哪怕此时的苏藏愿还没来上任,根本还没查到这边的事,也还没意识到这边的问题,更没把李家当成敌人,可李玄已经感到了足够的危险和紧迫。
...
...
李玄猛然取了铜盆,身形变幻,云雾之纹嗖嗖密布,高瘦魔躯微佝其背。
波痕一动,手臂上顿生血液,滴答滴答地落入铜盆。
待流得差不多了,李玄身形缓缓变回。
再看那盆中,却见铜盆之上散发着略显刺鼻的气息,若是普通人闻之,甚至会生出头晕目眩之感。
显然,这血有毒,至少对普通人来说是这样。
‘魔血侵体,杀气涤魂,此为秘武入门之法。’
‘而对我来说,若是注入魔血,我便是魔,若是撤去魔血,我又回人。
那么,这血应该是魔血。’
‘之前畸变怪猴会将我当做同类,也可佐证这一点。’
‘那么,这血应该有用。’
‘而又因为这血乃是从我体内所产,我早已汲取了其中魔力,如此...可堪一试。
若是不成,我怕是当不了秘武武者了。’
李玄很清楚地知道,他只要触碰到魔血,那就会吸收魔血中的力量,而根本不会被其入侵,但他自己的血却除外。
少年枯坐,左手一展,试探着往铜盆压去。
血液分开,却又旋即聚拢,如有生命般地顺着他手上纹理慢慢爬去...
一股奇异的灼烧疼痛传来。
李玄心中一喜。
这是真的自给自足啊...
他闭目,感受着这种疼。
那是种血液的变热,好似巴掌心涂抹了极其浓郁的活血类草药,慢慢地烧了起来,从左手烧到了整個左臂,再覆盖小半个身子,整个身子,四肢,头颅...
李玄右手一抬,摸了摸额头,却见额头滚烫,而意识则跟亢奋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
他脑海里的诸般念头陡然变得格外清晰,清晰到分毫毕现。
每一丝念头,都变得清楚,都变得如人窃语。
但人之念头何其之多?
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显得混乱。
而这些言语偏生又不想自己的声音被盖下,于是便扯开嗓门,越发大声地说着,喊着,继而...吼着,咆哮着,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在这般的吼叫里,李玄只觉心乱如麻,他忍不住抬起手,拼命地捂住耳朵。
但那声音乃是从他脑海里发出来的,捂着耳朵只不过是他如今唯一能做的事。
这许多声音好似一根根针,在他头颅里陡然幻了出来,开始刺着他,令他头疼无比,却又亢奋无比。
又不知过了多久...
混乱的声音开始平复,主要是其中一道声音占了主体。
“犯我家人者,杀!”
“杀!!”
“杀!!!”
声音逐渐平定。
却变成了唯一。
黑暗里,少年一睁眼,那眸子...一片血红。
再回想那《烊铜宝典》里的点点滴滴。
那飞蛛根本图的细节陡然开始扭曲。
原本只是一个观想图,一个帮你更好地去了解“飞蛛”、从而让你站好对应桩法的根本图;可现在,那在李玄脑海里的飞蛛根本图却如笼了一层怪异的雾。
雾之上,原本的飞蛛根本图变成了另一幅新图。
飞蛛图里,乃是“飞蛛捕虫”之景。
而新图中,却变成了一副“小鬼拽锯”之景。
周边岩浆滚滚,似是阿鼻之火散发着可怖火毒,而在某一处,却是个剥的精光的人被绑在木板上。
上有小鬼在扭曲的空气里,拽着熔融的刀锯,正自上而下地切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