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李玄看似被拿捏了,但其实并没有被拿捏。
拿捏与非,只在是否能看破事情的本质。
然而,这却也不是李玄等的机会。
至少,在这个时候拒绝并不是一个好的时机,这无法让他的利益最大化。
诸多念头飞快在李玄脑海中交织。
另一边,太后见他犹豫,以为他举棋不定,于是轻轻摆了摆手,笑道:“这般大事,自当告知父母,哀家不急。
云裳,你先带李玄回去吧。”
“啊?”
赵云裳又是一愣,着实不知道太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还是领着李玄起身道别。
待到两人离去后,太后摆了摆手,道:“蝶儿,你也去吧。”
那宫女一愣,道:“奴奴婢去哪儿?”
太后淡淡道:“从哪儿来,往哪儿去,别再回来了。”
“太后”
名叫蝶儿的宫女跪下,对老太太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便匆匆收拾东西出了宫,去相府准备汇报今日之事了。
如今相爷虽然还未归来,但数着日子也差不多了。
关键是,太后敢让她知道这些事,便是没担心她把事情全说开
另一边,李玄,淳阳郡主坐着马车悠悠出了王宫。
车厢内一片沉默。
李玄靠着厢壁,思索着。
他是个怕麻烦的人,但不是个怕动脑子的人。
能用脑子解决的事,他并不想用手。
一道道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
‘太后,就这么放我回去了?’
‘她就不怕我回去后和相爷一对口信,然后给出答复么?’
‘这个答复,十有**是拒绝,这对她有百害而无一利。’
‘那么’
诸多画面和推断掠过。
李玄心中一乐。
‘那么,若刚刚那一切都只是给眼线看的呢?
都只是一个面子呢?
真正的底子,哪有在眼线面前交的?’
‘如此说来,在眼线眼中,我们如今是出了皇宫,今日之事便是尘埃落定。
可若此时,太后再令人来寻我回去’
‘有趣。’
李玄闭上眼,心中开始默数。
“一。”
“二。”
“三。”
在他数到第三百五十二的时候,马车行到了宫门外一个无人的地方。
而就在这时,李玄感到身后传来急速的马蹄声。
皇宫宫门外,却见一骑飞速而来。
那骑兵乃是飞林军的打扮。
而飞林军,则是大胤国主亲自掌握的军队。
马车停下。
那骑兵抱拳恭敬道:“飞林军副统领伍佳亮,奉太后懿旨,请李公子回宫。”
车帘掀开一点,露出李玄微笑的脸庞。
他简简单单应了句:“好,请伍统领带路。”
马车并没有从正门入皇宫,而是在这位飞林军副统领的带领下,更换了马车,再悄悄入了宫。
这一次,马车来到了王宫更深处。
深处,书斋中,等待李玄的也并非太后,而是国主。
国主端坐,正在看书。
他身形微胖,脸色不好,显然是被酒色掏空。
他的眼神已变浑浊,可这份浑浊里却闪烁着一丝隐忍的仇恨。
在见到李玄后,他扫向淳阳郡主,道了声:“云裳先出去吧,把门关上。”
淳阳郡主打了个寒颤,她其实在马车返回的时候就生出了一种“风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而在看到国主之后,她更是知道或许一场巨大的风波就要开始了。
她在此处已远没在青木州州牧府时的从容端庄,也没有与李玄喝酒时的那般妩媚,更没有在太后身边那般调皮雀跃的劲儿,她用颤抖的声音应了声:“是。”
淳阳郡主出了门。
门扉关上。
国主看向李玄,也没太多绕弯子,而是直接起身道:“太后说的事,面子上已经能过去了。孤叫你来,是想告诉你,你联姻后能得到什么。”
李玄沉默着。
国主唇角轻轻一勾,道:“孤给你算一笔账。
你若是死忠于颜辅京,且不说他能够给你真正的权力,便是给了,你真的拿得稳吗?
颜辅京夺不了赵家的天下,便是孤不坐这个位置了,下一任国主还是姓赵。
你猜,那位国主会怎么看待接任了颜辅京位置的你?”
“孤知道,秘武武者通常都自负。
尤其是你,二十岁,便突破了魔形之境,前途无量,理当目空一切,飞扬跋扈。
那下一任国主会与你发生冲突。
你会用武力解决。
然后会爆发更大冲突。
你只能继续用武力解决。
整个大胤陷入更大动荡。
可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可李玄依然沉默。
国主温和道:“但是,你若答应了联姻,孤许诺你位极人臣。
而面子上,宰相那边也过得去,不是么?你这是在帮他。
大胤需要你这样的天才,大胤的未来也需要你这般的天才去揭开。”
充满蛊惑性的话,在李玄耳边渲开。
似乎国主所说的已经是最好的选择,唯一的选择。
他宛如一个长辈般,帮你分析利弊,为你考虑,给你铺设好了光明前程。
你甚至稍稍想想,竟觉得他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有道理。
你已分不清自己原本的立场,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这就是一个国主的基本素养。
“至于宰相,孤也知道他其实只是为国尽忠,只是想研究秘武体系,孤早就不怪他了。”国主露出几分歉意的笑容,“这些话,孤其实想亲自对宰相说,只是没有机会罢了。”
“如何,李卿?机会只有一次,可能给孤一个明确的答复?”
国主坐在书桌后,安静地看着那少年。
他心底忍不住感慨:这是真的年轻啊,世上竟真会有这般的天才?
而就在他感慨的时候,李玄已经做出了答复。
少年起身,退后,长拜,然后道了声:“玄乃一介布衣,陛下不以玄粗鄙,而欲嫁公主于玄此等恩德,玄本不该拒绝,然家中已有发妻。”
国主:
少年抬手,双目清澈,一字一顿道:“玄,不愿负她。”
国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想过一万种理由,却唯独没想过这个。
空气一时沉闷无比。
李玄深深一拜,道:“玄,请辞。”
书斋里,响起了国主粗重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