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赵祯隔着珠帘开口问道。
“邢郎中,这份奏札,可是你所写?”
有张景宗这个内宫大珰亲自来提,再加上见到了宫外的那场冲突,邢中和就算再怎么愚笨,对此刻的情形也该有了猜测。
见到这份奏札,他忍不住身子有些发颤,但还是艰难的点了点头,道。
“回官家,正是臣所上。”
“那其中所言,可属实?”
帘后小官家的声音再次响起,更是让邢中和的额头上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水。
对于皇陵的情形,邢中和是最清楚的。
原本他以为,这么大的事,雷允恭肯定已经禀明了太后和官家,所以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但是现在看来,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心中纷乱如麻,但是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邢中和也不敢有所欺瞒,只得道。
“回官家,移动皇堂一事,臣早已对雷押班说明其中风险,但雷押班说,太后已然应允,随后,臣按例覆奏,中书亦未有阻止之命下达,故而,臣才……”
话到最后,邢中和的声音越来越小。
与此同时,帘后刘娥的脸色已经渐渐沉了下来,看着赵祯问道。
“官家,到底怎么回事?这份奏札写了什么?”
于是,赵祯示意内侍将邢中和的那份奏札拿回来,递到了刘娥的面前,道。
“事情如何,大娘娘问问雷押班,便知道了。”
刘娥的神色一阵惊疑,接过奏札,翻开一瞧,却见上头写着。
“……山陵上百步,法宜子孙,类汝州秦王坟,然其处多石,又有溪出,恐石下有水……山陵事重,按行覆验,时日良久,恐不及七月之期……今得诏命,当于五日后移皇堂所在,臣依例覆奏,再拜……”
前面说移动皇堂时还好,毕竟这件事情刘娥已然知晓。
但是,看到后面那句恐石下有水,她立时便霍然而起。
手里紧紧的捏着奏札,刘娥的脸色铁青,目光蓦然转向随侍在侧,同样早已是脸色惨白的雷允恭,厉声喝道。
“雷允恭,你竟敢欺瞒吾!”
却见后者立刻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连叩首,道。
“太后恕罪,这……这都是猜测之语而已,皇陵工期延误,绝非因此,只是因为移动了位置而已,还请太后明鉴啊!”
见此状况,赵祯的眼神微眯,心中暗道一声,果然如此。
雷允恭擅移皇堂这件事,赵祯脑中的记忆是有的,但是,其中细节却并不明晰。
毕竟,那个时候的赵祯,就是一个孝顺乖巧,一心读书的乖宝宝。
从记忆当中来看,赵祯所知道的,就是刘娥因此事大发雷霆,动了极大的肝火。
所以,赵祯猜测,雷允恭虽然禀告过皇堂一事,但是,肯定只说了好处,没有说风险。
否则的话,刘娥不至于在得知事情时,如此震惊。
现在看来,事实恰好印证了他的猜测。
因着这段时日权势的膨胀,导致丁谓和雷允恭,都有些拎不清楚轻重了。
对于刘娥来说,除了权力之外,她最在意的就只有赵恒和赵祯。
其中,前者要比后者更重。
别看这段时间以来,刘娥在朝中上下一副精明强干的样子。
但是,赵祯很清楚,每到晚间,她也会独坐神伤。
说到底,刘娥能够从一个孤女,一步步走到今日,最需要感激的就是赵恒。
四十年夫妻情分,早已经生根在心底割舍不断。
因此,如果知道移动皇堂有这么大的风险的话,刘娥是绝对不会轻易答应下来的。
所以,赵祯断定,雷允恭在禀报这件事的时候,一定蓄意隐瞒了邢中和的后半句话。
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说白了,时时处处的奉承,早已经让雷允恭忘了小心谨慎四个字是怎么写的。
为先皇谋一福地的功劳蒙蔽了他的理智,所以才会酿成如此大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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