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坷在到了旧山郡之后忽然性情大变一样给了廷尉府分衙的人一个下马威,高清澄站在他身后的一言不发就是态度。
而始终站在高清澄身边的聂惑,在丘塽试图摸刀柄的瞬间她的手也已经在剑柄上了。
叶无坷转身离开的时候,聂惑没动。
“丘百办。”
聂惑将腰带上挂着的铁牌摘下来给丘塽看了一眼,她的廷尉府腰牌和别的廷尉不同,别人是黑牌红字,她的是红牌黄字。
聂惑本来也不是寻常廷尉,她的身份是鉴查廷尉,算是廷尉府里的内卫,又称鉴查卫。
“刚才你为何摸刀。”
聂惑声音清冷的问了一句。
丘塽看着那块牌子,心里一阵发紧。
刚才那个下意识的动作他一察觉就连忙止住,后悔的恨不得想把自己的手剁了去,他只盼着其他人都没有看到,可显然这不可能。
“我只是......”
他还没说完,聂惑就冷声道:“鉴查卫问话,丘百办最好还是按照廷尉府的规矩来,坦承说话就是最好的结果,不坦诚,隐瞒,对抗,后果都写在廷尉府章程律条里了。”
丘塽低下头:“我并无恶意,只是觉得赵君善不是个坏人,他的案子必有隐情,叶千办出手的时候我也只是自然反应,并非是故意......”
聂惑道:“案件没有查清楚之前,身为廷尉府百办你已有私情倾向......你不适合继续查案了,摘下你的佩刀,摘下你的梁冠,交出你的廷尉铁牌。”
丘塽猛的抬头:“我在廷尉府已经二十年!”
聂惑道:“那你可惜了,你本可以在荣退之后去千鹤山养老。”
她看了看丘塽的佩刀:“体面些,摘刀。”
丘塽深吸一口气,他回头看,他分衙的手下全都在看他,有人脸上是愤怒,有人脸上是惋惜。
因为有人没看到他试图拔刀,有人看到了。
丘塽深吸一口气后说道:“我愿意接受鉴查卫调查,但请给我一个机会,暂且免去我百办职位,我以廷尉身份继续查办此案,待此案了结之后,我便去受罚。”
聂惑道:“廷尉府,是最不该没有规矩的地方。”
她看着丘塽的眼睛认真说道:“我现在说第二遍,摘刀。”
丘塽上前一步急道:“我与赵君善并非同军同袍,但我和他都是当年跟着陛下打江山的老兵,我就是不信他会为了些银子去吃空饷还去杀人!你让我跟着把这案子办完,让我证明给你们看!”
聂惑轻叹一声:“你果然已经不适合查案了,第三遍,摘下你的佩刀。”
她的手再次握住剑柄。
在她身后,几名鉴查廷尉跨步向前。
丘塽还要再说什么,因为此时的他已经不理智了,但他身后的廷尉知道事情有多严重,所以连忙上前将他拉住,都在急切劝说。
叶无坷和高清澄回头看着,两人谁也没有出言干预。
聂惑有聂惑的职责,他们两个干预了就是让聂惑没法办她该办的事。
双眼血红的丘塽将佩刀摘下来递给聂惑,然后缓缓的摘下他的百办梁冠,又把腰带上挂着的铁牌摘了,此时的他,好像一下子又苍老了二十岁,从知天命到古稀。
谁都以为这样就够了,毕竟对这位五十多岁的老百办来说打击已经足够大,可叶无坷此时,变成了一个恶人。
“你无法完成我的交代,就由你之前的下属去完成。”
他刚才已经说过了,将赵君善转去死囚牢室,并且将没有用上的手段用了,还不能问案子。
旧山郡的廷尉们眼神复杂了看了看叶无坷,有人一转身就回去了,不多时将赵君善从那个牢室里拉出来,直接拉去了刑房。
片刻之后,那刑房里就传来噼噼啪啪的抽打声,还有赵君善固执的一声不吭却压不住的闷哼。
“叶千办!”
好像一下子就到了风烛残年的丘塽看着叶无坷怒问:“你为何一来就认准了赵君善有罪,你是真的想按照人家的心思使老兵蒙冤受死吗!”
叶无坷心口微微一疼,但依然没有表情的回答道:“案子的事,你没必要再问了。”
说完转身而行。
高清澄跟上他的脚步,自始至终并未回头。
“他们这个搞法,将来不但会牵连到夏侯大将军,连廷尉府都会牵连进去,一旦百姓们认为廷尉府不公,办案徇私,百姓们的信仰荡然无存。”
叶无坷重重的叹了口气。
“况且,他真想拔刀。”
高清澄走在他身后说道:“若对手真的是徐公......他不介意顺手把廷尉府的公正威望也给彻底打掉。”
以徐公为首的一群朝臣,只是想让武将归他们节制,他们未必是真的讨厌那些武将,可他们肯定是真的讨厌廷尉府。
叶无坷道:“没来之前我想过很多难题,第一个难题偏偏就在廷尉府。”
他一边走一边说道:“老兵们之间的感情,恰恰就是摆在徐公面前的无数破绽。”
高清澄嗯了一声,她问:“但你并没有因为他想拔刀而生气。”
叶无坷这才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笑了笑:“确实是,他们这些经历过生死的老兵,哪怕是以前并不在同一军中,可感情都是真的,我敬重这样的感情。”
他说到这声音微微压低了些:“我是故意的,我现在想装成个蠢人谁也不信,但我若是让人都觉得我冲动莽撞,应该有些人会信。”
“你去见见旧山郡郑府堂吧。”
叶无坷说话的语气都不是商量,而是请求。
他说:“和官场上的人打交道我不擅长,我去案发的村子看看,楚县距离这没多远,这两个案子肯定牵连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