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沙漠之后再走一段路就能看到一片巍峨山脉,如果说燕山山脉是冀州北方的最后一座天然屏障,那此时出现在眼前的这条山脉就是中原江山北边的第一道天然屏障......泰恒山脉。
泰恒山和燕山有些区别,燕山山脉连绵不断,始终都是连在一起的,而泰恒则显得断断续续,东西走向有许多大的断口,又像是上天故意切出来给南北交流所用的通道。
出了泰恒之后就算进入漠北,进出泰恒有几个很出名的地方。
现在向问走的是泰恒山脉的墨泽山方向,世人皆知的隋阳就在墨泽山下。
再往动走上一百多里山脉还有一个巨大的缺口,那是大宁北部最大的一座边关所在,名为雁行关,关口城墙东西就有五里多长,可想而知北疆强敌来犯的时候这座城关要面临多大的冲击。
如今雁行关内的城池规模已经很大,常住于雁行关的人口就有十万以上,其中六千,是大宁边军。
从雁行关再往东走上三四百里还有一个缺口,不过远没有雁行关如此宽阔,那边的名气比起墨泽隋阳来说不小多少,叫做息烽口。
大宁尚未立国的时候,宁军在息烽口曾与黑武人有过异常惨烈之极的厮杀。
向问选择走墨泽,不是因为这条路最近也不是不知道墨泽已经变成水泊,而是他也想去看看,那座曾经杀死过数万敌人的关口。
几日之后,向问到达了墨泽山下,他看到了那片残垣断壁。
这个世上有许多万年不倒的雄山峻岭,大概只有这一座一年九个月不倒就该被永记的丰碑。
面前是一片犹如镜面一般的水泊,他从旁边树上折断了一根长枝,将枝条放于水面,双脚轻飘飘的踩在枝条上,大袖一挥,人如离弦之箭一样在水面上破痕而去。
隋阳城,面对着关外那边已经破败不堪,坑坑洼洼的城墙也有不少地方坍塌,可想而知当年那一战,这里被黑武人和漠北人猛攻了多少次。
这里已经看不到任何尸骸,当年大将军唐匹敌来的时候,就亲自带着他的卫队搜寻了所有尸骸,然后在墨泽山下风景最好的地方埋葬。
向问走上城墙,在最高处盘膝坐下。
他下意识想取出念珠,才想起来已经换给叶无坷了,于是双手合十,身形挺直的坐在那闭目诵经。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缓缓睁开眼睛,似乎在隋阳城上方看到了一片远去的乌云,似乎看到了,乌云之中有不少手臂在缓缓挥舞。
这一切都只是向问的幻觉罢了,这里的天气依然晴朗,天空依然蔚蓝,白云依然飘逸,没有什么挥手而去的魂魄,只有一段挥手也挥不去的过往。
拔一切业障根本得生净土陀罗尼。
大和尚念完了七七四十九遍,然后指了指大宁的方向。
“往生净土,便是归家。”
他走下城墙,沿着残缺的街道走,他嘴里喃喃自语的已经不是往生咒,来来回回都是那八个字。
在他离开这座已经不可能再修复的边城之后不久,又有一道身影到了此处。
这是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胖道人,穿着一身黑色的道袍,他个子不高,天生一张娃娃脸,所以再认真肃穆的时候也显得不是那么肃穆。
他看起来风尘仆仆,连背后那柄长剑上的剑穗看起来都藏了不少沙粒似的。
他如向问禅师一样走进隋阳旧城,也一样走向最高处。
他走到这里之后微微一怔,看得出来这里才刚刚有人来过,从留下的痕迹判断,是有人盘膝坐于此处。
年轻道人没有去多想什么,也不打算追上去看看那个刚刚离开的是什么人。
他就在这里坐下来,将背上的长剑放在一边,闭目凝神,双手捏着道门的法诀,嘴里轻轻的念出些什么字来。
同样的,年轻道人的太上敕令念了七七四十九遍后才睁开眼,他没有看到什么阴云远去,也没有看到什么挥手的魂魄,他只看到了朗朗乾坤,天地无极。
年轻道人从最高处走下,沿着向问禅师刚刚走过的路线走了一遍,他走到这一边的水泊,看到了水面上还有些细微的已经荡漾开的波纹。
年轻道人将长剑一甩,那剑擦着水面激射向前,道人腾空而起,双脚轻飘飘的落在剑身上,那剑也只是微微的往下沉了一丝。
道袍一甩,御剑而行。
又半个时辰之后,一个身穿布衣的中年男人牵着一头毛驴走到水泊南侧,看了看远处的隋阳城,他拍了拍毛驴:“你且等我,不要乱走,我去磕几个头就回来。”
话音落的时候,人已经化作虚影在很远之外。
毛驴才不理会他,只是盯着竹竿上那个已经干了的胡萝卜不停的卷着舌头,这一路走来,此驴舌已经练的异常粗壮。
隋阳旧城,今日来了三个人,却是过去那么多年来最热闹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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