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中原逗留了几年,明白一些。这些中原人,心底里,大多藏着一股家国的忠义。劝大汗一句,有朝一日踏入了中原,莫要逼得太凶。”
“自然,这些道理我明白的。雄鹰神鹿,说不得有一日,真能平分了中原。”
不仅是拓跋虎,连着神鹿子,两人的眼色里,都露出一丝丝的期待。
……
“挑灯夜战!”陈宪咽下一个糠饼,便急急提了刀,踏到了城墙边上。
投石与飞矢,依然在天空不断打落。狄人的井阑车,眼看着又有二三架逼近城关。
“火油箭!”
夜空下,如流星雨一般的火油箭,还带着烟尾,居高临下,齐齐抛到逼近的井阑车附近。
每每打起了火势,便有随着井阑车的狄人步卒,迅速升起湿幔,将火势扑灭。
“以投石车裹火油,正北五步,轰烂狄狗的井阑!”
拆掉的石屋,凑出的投石,终归发挥了作用,将靠近的二三架井阑,连连逼退。
城头上的不少士卒,难得喘上了一口气。
有百余个妇人,见着机会,悍不畏死地提着竹篮,走上了城头,将竹篮里的糠饼,不断分给死守的将士。
无数守军,顾不得脸上的血迹和尘烟,疯狂地嚼着饼,又几口咽入了肚子。
“退,速退!”陈宪脸色悲痛,将送饼的妇人,催下了城头。
“陈将军,容我们再送些饮水。”妇人们抬头哭喊。
“先退下去!”陈宪咬牙。
头顶之上,北狄人的投石阵仗,再度呼啸起来。
“杀!”
城头上,数不清的守卒,放下了饼,拿起了刀,又变得杀声震天。
投石打起的尘烟,裹住了许多张年轻的脸庞。在他们之前,八千老卒赴死断后,才让他们回了河州。
“愿死救国!”
……
东方敬坐在内墙之下,手指点着地板,不知在画着什么。
“小军师,北狄人的攻势,越来越凶了!”有护卫走回内墙,声音颤栗。
“这是自然。北狄人要做的,便是渝州王援军到来之前,先攻下河州。我估算,从河州大祸起,援军至少还有几日时间,援军方能赶到。”
“这大几日的时间,便是我等最艰难的时刻。”
东方敬忽然庆幸,自家主公算对了,他才能在这种时候,入河州帮忙死守。
闭了闭目,东方敬让自己冷静下来。
河州属于孤城,没有犄角营寨,附近无水无山,更没有任何借势的可能。
如他所见,这几日没有法子,河州极可能被攻破。
久久,在硝烟弥漫之中,东方敬才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护卫。
“你即刻书信一封,送去内城,传信渝州王,便说河州将有大疫,劳烦他再送来疫药与军医。”
“大疫?”护卫怔了怔,“小军师,眼下正值开春,哪儿会有大疫?”
“既没有,我便生出来。告诉陈宪将军,通告全城,明日起,不论士卒百姓,皆准备好热汤良草。”
“敌众我寡,无法匹敌。城壑下尸体堆叠,以滚檑碾压尸酱,再辅以金汁浇灌,必生大疫。吾东方敬,愿以减寿之策,死守河州。”
“若北狄生疫,蔓延整军,我等便赢了时间。”
“亵渎勇士之躯,再行减寿之策,我约莫……是活不到十年了。”
东方敬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稳稳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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