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瑜瞧着那泪流不止,却不敢出一言的姑娘,黛眉微蹙,问:“你听谁说的?”
男子豁出一口黄牙,说:“不早就传遍了?都说陈癞子用个女人抵了三十两呢!这死妮子,前两日让她自己来找萧爷,她还哭哭啼啼跑回去,骗老子说萧爷让她滚。”
他露出个些许讨好的笑,“这不,我让她把自个儿收拾整齐了些,今日亲自给萧爷送来!”
温瑜当即便想起了昨日那浣衣的小姑娘,她说撞见萧厉被女子堵在路上冲他哭,原是如此么?
一切竟是因她被陈癞子抵给萧家传出的误会。
她对那男子道:“从来没有的事,都是旁人谣传。且这既是你妹妹,你怎可枉顾骨肉亲情,将如物件般她抵与旁人?良心何在?”
男子送自家妹子抵债不成,反被教训,当即跟条疯狗似的狂犬起来:“这是老子妹子,老子就算把她卖去花街又怎样,你管得着么?”
他上下扫温瑜一眼,忽地讥笑一声,尖锐道:“该不会你就是陈癞子抵给萧爷的那女人吧?你自个儿是个丑婆娘,莫不是怕萧爷瞧见我妹子后嫌弃你,故意不让我妹妹进门!”
听得男子尖锐的声音,邻里间顿时探出几个好事的脑袋。
今日邻里间本就在议论萧家,他再一吵嚷,当即便引得他们出来瞧热闹。
温瑜掌着门看向他,看似疏离平静的一双眸子里,却透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压迫之意:“我说了,萧家不收人抵债。”
她不愿再同这等臭蛆烂虫一样的人争执,刚要合上门,却听得对方气急败坏道:“你就不怕坏了萧爷一桩好事,回头叫他发落你!”
邻里间听得这话,不免议论纷纷,直说这萧厉果然是欺男霸女之辈。
温瑜见邻里议论,思及萧蕙娘一直在愁萧厉成亲的事,他如今的名声又被败坏成了这样,今日之事叫人传出去后,只怕会更加不堪,如何再求娶好人家的姑娘?
此事多少也同她有些干系,她当即道:“你把我家二爷当成了什么人?他在赌坊收债这么多年,哪次不是公事公办?何时欺男霸女过?我是被陈癞子使诈,欺老夫人心软,才叫他抵给老夫人做丫鬟的。你既见我貌丑,便也该知晓外边那些说他收美貌女子抵债的,都是些风言风语,当不得真。”
男子叫她一番话堵得哑口无言,却仍嘴硬道:“一个烟花巷里养出来的娼妓子,说的多清高似的,塞个女人给他,他还能不要?”
温瑜不说话,只盯着那男人。
男子叫她那双过分清冷的眸盯着,只觉心头莫名地发慌,话音也不自觉小了下去。
温瑜冷冷道:“你觉得他会收,就去寻他当面说,与我这做不了主的费什么口舌?再者,人若能选择自己的出身,谁又不想生在达官显贵之家?人品之贵,岂能以出身论处?是这世道薄了他们母子,他们如今从那摊烂泥里爬出来了,有何可讥嘲之处?反倒是你这等不仁不义、不孝不悌之辈,才枉为人哉!”
她说完便不给那男子说话的机会,“砰”一声合上大门,背靠门板平复呼吸。
男子在外面破口大骂,她只当犬吠,全然不做理会。
她已很久没这般生气过了,这等连自己亲妹妹都能扬言卖去青楼的渣滓,将来一定要同父王说,立法惩治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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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巷之隔,萧厉抱臂靠在拐角的墙根处,细小的雪花落在他乌黑的眼睫上,他眼皮才稍抬了抬,侧脸沾着的血迹已经干涸,那一身凶戾和愤怒,都隐进了这场不知从何时下起的小雪里。
那男人吃了闭门羹,骂骂咧咧带着他妹妹往回走,路过拐角处瞧见他,脚下一软,面上神情变幻几息,终于挤成了个谄媚的笑,正要上前,却只听得他淡淡吐出一个“滚”字。
男人不知他已在这里听了多久,心中怕得不行,得了这话几乎是如蒙大赦,赶紧带着妹妹连滚带爬地跑了。
萧厉这才抬起眼,仰头望着那大片大片落向人间的飞雪。
温瑜刚刚的话语还犹在耳。
她说,是世道薄了他和他娘么? </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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