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压力有多大?每天是提心吊胆,生怕哪个队里有病人,尤其是半夜来敲门的,那肯定是急病,我是奔来跑去,满大队的打转,就怕误了事。”
顿了一下,他突然指着陈凡,“别的不说,就说你吧,那次老杨叫我过去,给你看病的时候,你全身都是紫的,我本来想说准备后事……”
听到这里,陈凡整个人都是麻的,所以说我差点就没了呗?
张觉民也没注意到陈凡的表情,继续说道,“但是看你那张脸,小小的,比我兄弟家小娥也大不了多少,就忍不住心软,所以当时就开了一副发汗的药,而且是猛药,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嘿,没想到竟然还把你救活了。”
陈凡在旁边冷汗淋漓,张觉民还在自我感慨,“这就是我的医术不足之处了,要是我能看出来你还有救,肯定要再给你打一针庆大霉素,以防万一。”
陈凡不禁脱口而出,“可别!”
张觉民转头看着他,“啊?”
陈凡当即回过神来,赶紧干咳一声,“我是说你医术高超,用不着打针,那药多贵啊,还是留给更需要的人最好。”
张觉民先是欣慰地点点头,“你这人还怪好的。”
然后又苦笑着摇头,“也就是你拿了赤脚医生证,我才敢跟你说实话,什么医术好啊,那都是乡亲们吹捧的。”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低着头说道,“你是不知道,每年都有我救不回来的人,我是眼睁睁看着他们走的啊。”
听到这话,陈凡也不吭声了。
赤脚医生对农村医疗工作的贡献,绝对毋庸置疑,如果没有他们,当年的农民生了病之后,根本就没有地方去寻医问药,要么自己找点偏方碰运气,要么在家里熬着。
能熬过去就是胜利,熬不过去,就只能一命呜呼。
但是赤脚医生的水平普遍偏低,也是不争的事实。只有极少数被收编的、有师承或家学渊源的土郎中,具备较高的医术水平。绝大部分的赤脚医生,都是如同张觉民一样,紧急培训一段时间,最长的是一年,最短的甚至只有三个月,然后就“毕业”上岗。
让他们去给人看病,风险自然可想而知。
他不说话,张觉民便继续说道,“医术低、压力大、任务重,是我干赤脚医生最直接的感受,很多时候我就在想着,要是能有个医术高、本事大的医生来我们卢家湾,那该有多好啊!”
他转头看着陈凡,脸上满是喜悦的神情,笑道,“我找小李打听过了,卫生院里几乎所有护士都夸你医术有水平,……”
不等他说完,陈凡便赶紧打断他的话,苦笑着说道,“觉民哥,我就在卫生院待了一个星期,之前只背过几本医书,你觉得我医术有水平,这话你自己信么?”
听到这话,张觉民也不禁有些迟疑,“可是,小李说你跟着陆大夫,已经有资格开药方了啊?”
陈凡搓了把脸,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那他有没有说,开药方之前,我是先跟陆大夫讨论过的呢?”
顿了一下,又说道,“说是讨论,其实是我在向陆大夫请教,必须要得到他的同意之后,我才敢开药方啊!”
张觉民一听,顿时不说话了。
队伍继续往前走,陈凡和张觉民缀在后面,前面的肖烈文回头看了两眼,招手将张文良找过来,往后指了指,“大虎子找小陈什么事?”
张文良看了看,抿着嘴轻轻摇头,“不知道,没跟我说过。”
肖烈文背着双手,眼里满是古怪,“他找小陈能有什么事?”
张觉民走了一段,突然说道,“你要是没本事,那陆大夫能给你办证?”
听他说起这个,陈凡委屈大了,“哎哟喂,你是不知道,……”
他说着将情况讲了一遍,最后两手一拍,满脸委屈地说道,“你说我学艺学得好好的,结果让她们给我搅黄了,我上哪儿说理去?!”
听到这话,张觉民也不禁满脸无语。
竟然还能这样?
不过他看看陈凡那张脸,再想想卢家湾的大姑娘小媳妇儿对陈凡的态度,竟然又觉得很正常。
就特么离谱!
但是不管怎么说,本来他对陈凡十分充足的信心,这时候也漏了气。
小李的说法,是陈凡从腊月份就开始跟着陆大夫学医,但是他自己心里清楚,腊月份陈凡就没去过镇上,正月也是在学兽医,他每天的行踪都在卢家湾村民的眼睛里,所以陆大夫的说法,分明就是为了方便给陈凡办证的。
可是那陆大夫已经80多了,人品医术都是有口皆碑,这样的人,能随随便便就给人发医生证?
张觉民只感觉矛盾之极,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将心一横,决定相信陆大夫的人品,对着陈凡轻声说道,“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拿到赤脚医生证的人了,要是你愿意,等回到大队部,我就去找杨书记,村医的位置,算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