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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皇爱我们吗?
这个问题萨莫宽实际上从来没有将它想得太过深入。
在这个蛮族孩子过往的短暂人生当中根本无需思考如此困难的问题的本质,眼前的生活的艰辛就足以占据他心灵之中绝大多数的能量和思考空间。
帝皇爱祂的子民,爱人类。
我们即是人类,我们即是祂的子民。
因此帝皇爱我们。
每个人都这样说,教士这样说,军官们这样说,父亲离开家的时候也这样说。
他说帝皇爱我们,祂会保佑他的。
而萨莫宽的母亲在哭泣的时候、祈祷的时候和最终决定把他送给忠嗣学院的时候都是如此说的。
而在离开故乡之后见识了无数分离、死亡了解到他曾经在无知中过着如何当时看来艰苦却实际上如此平静的幸福的生活之后,从颠沛流离到现在几乎面对着活生生的炼狱的时候,终归有什么东西开始触动幼稚的思绪,加快了其神经突触的形成。
萨莫宽的心智——从他脖颈上始终拉扯着他的一线对现实的认知的玫瑰念珠,抑或是他获得了来自另一位强大的战士,超过两百岁的乌列尔·文垂斯以及第四与第七军团的混合基因种子的遗传物质馈赠,又或许是他心中的那个如蛇一般嘶嘶给予他及时地帮助的灼热的声音——终于开始不幸地,提早的,却又幸运地如同突破了最后一层冻土的新芽一般,不可抑制地生出了更多的对于他迄今为止所被告知和认知的所有以为是真理之物的思考。
他们很痛。他们很饿。
我知道。
“你们的痛……主要还是因为没有皮肤吗?”
无皮者之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它那锋利肮脏的巨大爪子抬起来,小心翼翼地抚摸萨莫宽半透明的恶魔皮肤,下面那流动着银色亚空间能量的肌肉依旧隐约可见。
“帝皇,帝皇,我们祈求他爱我们。只要他在天上爱着我们,即使痛也可以在下面睡着,睡着。”
“帝皇爱你们,帝皇爱他所有的孩子。”乌列尔的目光从那姿态怜悯的巨大金属圣像上收回,听到这句话,他的回答几乎是脱口而出,接着他似乎被自己的这句话吓到了似地沉默了。
他骗他们。
那我怎么知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你太不信任我了。
说得好像你值得我信任一样。我自己会思考。
无皮者之王那如同爬行动物般的黄眼睛转向说话的人,一根巨大的,如无皮蠕虫般的舌头从他长满利齿的嘴缝中探出,卷住前极限战士的脖颈,黏糊糊的唾液从上面滴下,乌列尔感到皮肤一阵刺痛——这无皮者的唾液虽然没有星际战士那么强的酸性,但也明显具备某种消化腐蚀功能,他制止了同伴的动作,站在原地忍受着对方舌头的触碰。
“你确实有我们被丢下来的时候同样的味道,可你有皮肤,为什么?”怀疑和贪婪的神色从血色骷髅般的脸孔上浮起,“你是不是钢铁人派来的?你被宠爱?撒谎?骗我们?我们吃掉过这样的。骨头,嘎吱嘎吱,肉,新鲜,多汁。”
“哦王座啊,我不想知道这种细节,令人作呕。”帕撒尼乌斯低声地说。
“你说帝皇,爱我们。帝皇真的爱我们吗?”无皮者之王进一步追问道,那种渴求的神色与它的身高和恐怖的外表全然不相符。
乌列尔与萨莫宽一个作为年长者而另一个作为同龄人,几乎同时意识到。
尽管它们是这样一群古怪而智力低落的失败品、变异者和噬人怪物,逃过了下水道锋利的刀片与水潭的窒息,不知道在梅德伦加德的诡异的天空下游荡了多久,依靠何等恐怖的狩猎为生,但他们是人类,他们是孩子,一群无助的,相扶助的孩子,在他们被那些混沌钢铁勇士与野蛮葬仪师夺去的东西之下,他们仍然沉淀有一丝最深沉的渴望。
渴望爱,渴望被原谅,渴望得到安抚与宁静。
在这丑恶的形体与畸形的力量下只是懵懂的被带离父母身边又强加上本不该有的痛苦与力量的孩童。
“是的,帝皇爱你们……”“帝皇不会爱你们。”
乌列尔震惊地看向萨莫宽,那生有双翼的无生者的形态在他的身上开始显现得更为明显。
无皮者们愤怒而伤心地号叫起来,“坏蛋!坏蛋!钢铁人的宠儿!吃了他们!吃了他们!”
这里那些变异的怪物似乎被这伤人的话语刺激得更加激动了,有几个已经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朝他们冲过来——每一个畸变体都有一台无畏那么大,当它们冲锋起来的时候,这里的地面都为之振动,被生锈的粗链悬挂在上空的怜悯圣像轻轻晃动起来,仿佛在哀愁而徒劳地安抚着下面即将发生激烈流血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