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此时她细长的眉毛和抿起来的红唇都显得威严而峥嵘,像是不怒自威的女爵高居城堡的顶端俯瞰觐见的奴仆。
黑色的静脉沿着她的后背蔓延,像是缓缓盛开的剧毒之花,未被外骨骼覆盖的半张右脸上苍白得透明的肌肤下也能看到紫黑色的脉络狂乱生长,如同细小的群蛇在她的身体里乱窜。
她那么纤细那么轻盈,蜷缩在路明非的怀里,那件塔夫绸的长裙已经被狰狞的鳞片撕碎,呢子大衣包裹着的是一具**的鳞甲铮铮的身躯。
绘梨衣只是缓缓的呼吸便引动远处黑色的大海发出雷鸣般的咆哮。
审判对大海中所有的水元素下达的死亡命令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被撤销,那些厚达百米的坚冰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消融,但巨大的冰山仍旧支撑着八岐大蛇与赫尔佐格的尸体悬在几公里之外的海面,向大西洋太阳神号投下巨大的影子。
“我以前很没用的时候你也愿意相信我,你也愿意喜欢我,更何况你现在根本不算难看,甚至很帅。”路明非把自己的额头抵在绘梨衣的额头上,这样他就能感受到这女孩面颊上的坚硬和冰冷了。
“那sakura现在还会喜欢我吗?”绘梨衣浅浅的笑,眼神却怯怯的。
“喜欢,就算绘梨衣变成了一只乌龟宝宝,我也会悄悄偷看乌龟宝宝洗澡。”路明非鼻子发酸。
逆转一个人类的死侍化进程即使是四大君主也无法做到,夏弥告诉过路明非说改写血统是至尊的特权,而往前数尽一切历史这样的至尊也仅仅出现过不超过三位。
绘梨衣用自己未被外骨骼覆盖的那半张脸颊去轻轻地蹭路明非的脸,“你想的话不用偷看,只要说一声我们就可以一起浴缸里享受一个小时或者两个小时再或者更久的沐浴。”她说,低垂的眼睑下金色的光斑已经无法被长长的睫毛遮掩。
夏弥按着康斯坦丁的脑袋,赤着双足遥遥地站在远处,风吹着她的裙裾,露出纤细美丽的脚踝。
绘梨衣的身体脆弱得超乎路明非的想象,她确实有些手段能暂时延缓死侍化的进程,但用在绘梨衣的身上就是加速她的死亡。
龙王已经束手无策,这个世界上能帮到他们的人唯有神,或者魔鬼。
“没关系,你不要难过,死去只是又一段旅途,我知道那段旅途是什么感觉,很黑,很孤独,听不到声音也看不到什么东西,只是一直在想你,很害怕再也看不到你了。不过如果世界上真的有上帝那他一定是个很温柔的老爷爷,因为他听到了我的祈祷叫我重新和你相遇。”绘梨衣低低地说。
路明非已经泣不成声。
“记得以前跟你说过我从来没有怪过你,现在我要再跟你说一遍,sakura,不要因为过去的事情而愧疚,你以前跟我说一个女孩的人生该是什么样的,现在我要告诉你,你的人生也不该停在一个地方。”
“我知道你一定在是在路上耽误了太长的时间,我也知道你一定会抱着我哭得很伤心,那就足够了,那就足够了……”
“能治好我的病真的很开心,其实那之后我幻想过要和sakura在合肥结婚,还在谷歌上搜索了那座城市的街道和那条晚上总有人在放花灯的淝河,也想过我们一定会有好多好多孩子,所有的孩子都不会像我们这样挣扎,命运会待他们友善……真遗憾看不到那一天的到来啊……”
那具小小的身体里正孕育着那么庞大的力量,鳞片逐渐从她的左半张脸蔓延到右半张脸。
路明非的五指都插入绘梨衣的头发,此刻他看到那头漫长的红发忽而开始从发梢处开始变得灰白,像是被某种力量汲取了所有的颜色。
“我很开心能享受这样自由的时光,那是我以前曾奢望的东西,能够和你在一起看过那么多美好的风景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也无所谓。”绘梨衣抱住路明非的脖子,她把头埋在路明非的胸膛,已经完全龙化的脸颊上露出无人可见的眷恋和悲伤。
路明非有点呼吸困难,他紧紧把绘梨衣抱在怀中,手掌下女孩肌肤的触感越来越坚硬也越来越嶙峋,她正在获得龙的外形,同时强大的力量也在杀死她脆弱的身体。
这男人疲惫得只能任由眼泪无声地流淌,脸上再也做不出任何表情,甚至只觉得天地寂寞,世界如此广袤,却无一丝藏身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