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西吉斯蒙德不仅是个认死理的犟脾气,还因为一些在现实中不存在但又确实发生过的经历,非常习惯在某个方面代替藤丸立香做决定;
其三,维尔恰克敢说出口的东西比海斯廷斯最坏的那种料想还要更坏:
“您绝对想不到您身边的那女孩是怎样的异端!”领主审判官以一种坚信不疑的语气铿锵有力地控诉,“以下我所说的话,都代表了克洛诺斯修会以及——”
“注意伱的言辞,凡人。”隐约意识到不对劲的西吉斯蒙德语气强硬了起来,“我提醒你,无论你想要进行怎样的陈词,都应当首先检查自己的信源是否有足以驳斥帝皇圣谕的真实性和权威性。”
维尔恰克当然听到了这句话,但她显然没听进去。她知道每一个被“选中”为帝皇冠军的黑色圣堂都会在仪式中见到帝皇赐予的幻象,因此,她理所当然地将“帝皇圣谕”和那种幻象联系在了一起,并做出了“它有可能表意不清”的“合理推断”。
已经在过于自信的道路上走得太远、太深了的领主审判官没有真正在意这句警告,继续说出了自己从异族的先知,混沌的预言,以及各种案牍文献当中自相矛盾的蛛丝马迹中所推断出的片面事实:“那个女孩或许真的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我没打算否认她有着能够在某种程度上改变帝国的力量,但——您是否知道那种力量的本质是什么?她所展露的所谓‘神迹’又有怎样的代价需要支付?由谁来支付?她在帝国边陲的一个贫瘠世界上涂改了它一万年的历史,将它变得富庶。从局部来看,这或许是件善举,但它花费了什么?一个世界变得丰足是否意味着有另一个本来具备富庶命运的世界变得贫瘠?与那个世界有过交往的其他世界中是否会产生更大的连锁反应?又或者更可怕的,她对过去某件小事的篡改将会导致现在的帝国分崩离析?从整体的视角来看,这种变乱是不应当被允许的!”
“这不过是你的夸夸其谈,若想彻底说服我,那就需要详实的数据和实证的支持。”本身具备预设立场的西吉斯蒙德听起来很不耐烦,“我不知道你是从哪知道这件事的,但我必须得严肃的警告你,它其实并不该被外界所知。”
——这是实话。就算是在咒缚军团里,对杰斯塔尔一事完全知根知底的人也在十个以下。如果在场的人是兰马洛克,维尔恰克在说出“涂改了历史”那句话的当时当刻就会身首异处了。只就这个问题提出一次严肃警告,在对比之下,西吉斯蒙德的脾气倒是显得相当好。
“可重点是,这样的事曾经发生过!”维尔恰克高声强调,“它发生过,日后肯定还会再次发生!或许这一次没有出问题,但谁能保证每一次都不能出问题?司掌变化的混沌大敌当然会无比乐于看到类似的事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眷顾她的真的是人类的神皇吗?这难道不是那个所谓的‘万变之主’在现实当中放出的一个善于伪装的污染源——”
她接下来显然还有话要说,但她已经无法继续说了。西吉斯蒙德身边的黑剑在转瞬之间就已经再次染血,房间内甚至没有人成功看清他到底是怎么移动的。维尔恰克充满了激情和自信的神情还依然凝固在她的脸上,她甚至来不及露出震撼的眼神:黑剑造成的平滑切口优雅整洁地在她的额前贯通而过,在一瞬间里完全破坏掉了她用于思考的脑组织,连其中附加的思维增强改件也没有放过。
在她失去了重心控制的身躯缓缓倒下的那一刻开始,血和脑浆才开始从伤口中涌出。房间里仅剩的另外两个清醒的人都被帝皇冠军的突然暴起吓了一跳,但海斯廷斯反倒在尘埃落定之后,露出了一种如释重负的神情。
“必须得这么做。”西吉斯蒙德对杀人这件事表现得很轻松。他就好像普通地喝了一口水,然后回头对藤丸立香解释一句“我渴了”那样,转回头来补充,“就算我没有这样处理,禁军也会做出和当下的我同样的判断。”
藤丸立香张了张嘴,还是把那些没出口的话吃了回去。木已成舟,现在再来讨论是否能够花点时间成功劝说对方,又或者通过修改记忆之类的手段规避与对方的冲突已经没有意义了。仅从结果而论,藤丸立香也没有强硬反对西吉斯蒙德决策的立场——就像赛维塔前不久才说过的那样,对帝国人来讲,仁慈与同情毫无疑问是一种奢侈品,对敌人手软就等于对自己残忍。
即便藤丸立香并不真正把维尔恰克看做自己的敌人,但她也清楚地知道在这个几乎人人都缺乏同理心、易于走极端的社会当中,她周围的那些人会怎么看待这件事。
“……你知道吗,这件事最讽刺的地方在于——”她觉得她必须得说点什么,通过找回自己的声音来控制住自己四处乱飞的心绪,“——在于,这位审判官死了,原因是她所指控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这是一句不太明显的抱怨,一种对帝国中更为通行的那种处事方法的隐晦抗议,至少藤丸立香想要表达的是这种意思。
但西吉斯蒙德笑了。在顺手刺死依然昏迷在维尔恰克身边地上的那位男性侍僧的同时。他低沉的笑声在严丝合缝的动力甲当中隆隆作响,仿佛仲夏傍晚从遥远的天边传来的闷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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