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棺上部分是透明的玻璃,冷气在玻璃表面结了一层模糊不清的白色,导致陆轩的脸在其中都有些不太清晰。
陆轩这个时候换上了一套崭新的西装,笔挺地躺在冰棺之中,双手交叠在腹部的位置,手指上的一枚戒指结了一层冰霜,在他手指间显露出暗淡的光芒。
卧室里是充足的冷气,张妈好像早有准备似的,拿出一条薄被给常清披上,“……你看看他吧…我出去了。”张妈压着声音,生怕吵醒陆轩似的,和常清说完,轻轻地扭开房门上的门把手,离开了。
这个诺大的卧室之中,只剩下了常清和已经躺在了冰棺之中的陆轩。
常清走到冰棺面前站立,嘴唇动了动,轻声说:“……对不起。”
他的自以为是,他的漫不经心,他的松懈,都害了陆轩,他是真的对不起他。
然而这些话,即使说出来,陆轩也听不见了。
常清伸手擦了擦冰棺表面,看清了陆轩的脸。
这个时候的陆轩,眼睛紧闭,脸颊青白且毫无血色,但还维持着最年轻英俊的模样。
常清不知道自己呆在这里呆了多久,他有很多话想和陆轩说,然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千言万语都只能变成毫无意义的“对不起”。
陆怔就是在这个时候闯进了这个卧室。
常清吓了一跳,扭头去看,看见了陆怔的脸。
陆怔的眼睛是完全没有休息好的红,眼下青黑,脸色灰白,下巴处有一道触目惊心的血口子,那周围还有些青茬子,看起来是用剃须刀的时候刮破了皮,也没有处理,还在淌着血。
陆怔看见了常清,垂下目光,反手将门轻轻地带上了。
常清没敢看他,抓着冰棺的手指也绷了起来,泛出了青白的颜色。
陆怔走到他身边,注视着陆轩的脸,过了一会儿,突然开口:“张妈不叫你回来的话,你就打算这么一走了之吗?”
常清听见他说话,头似乎不堪重负似的低了下去,“没有。”
陆怔听了,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又开口说:“十点钟,大哥火化,你和他说话了吗?”
“……嗯。”
陆怔伸出手指,擦了擦冰棺表面,“……他最后说了什么?”
常清抬起脸,目光对上了陆怔的脸,陆怔与他对视,那双猩红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重复了一遍问:“他最后说了什么?”
常清移开目光,垂下,“……他说,别看他,他不疼,他没事。”
陆怔突然笑了起来,“他只说了这些话?”
到死都那么……那么温柔,陆怔那笑也是带着刺痛的,只笑了几下就凝固了。
常清沉默,捏着冰棺边缘的手指越发紧绷。
气氛又沉重起来。
半晌,陆怔说:“他是个好哥哥。”
“……嗯。”
“也是个好丈夫,对不对?”
常清掀起眼皮,看了陆怔一样,重重地“嗯”了一声,“他很好。”
陆怔笑了,那是带着释然和松懈的笑,他低声说:“他累了半辈子,是该好好休息了。”
十点整到了,陆怔叫来的殡仪馆来人将陆怔的尸体接走送去火化,而常清也住回到了陆家。
陆适和陆花都不愿意见人,所以常清没有看见他们。
一夜无眠,翌日清晨,陆轩的葬礼开始了。
常清和陆怔都穿着一身黑的衣服,和所有人见证陆轩的骨灰被埋入墓地的这一整个过程。
周围都是哀哀的哭声,常清也跟着红了眼眶。
葬礼结束后,陆怔走到了常清身边,伸出了一只手。
常清看着他手里的一个熟悉的盒子,愣了一下。
陆怔低声说:“你的,你不会不要吧?”
常清接了过来,打开一看,里面的一枚戒指闪着淡淡微光,他一眼认了出来,这是陆轩送他的那枚。
本来是两枚,但是那枚属于陆轩的戒指已经随他一起火化,和他一起长眠地下了。
常清拿起那枚戒指,抬头看向陆怔。
陆怔看了他一眼,放轻了声音,说:“住下来吧,把陆家当成自己家,和大哥在的时候一样。”
常清垂下眼睛,“你不怪我?”
陆怔低声说:“不是你的错。”
常清没说话。
陆怔语气重了几分,“不是你的错,不用自责。”
常清掀起眼皮,与他对视,他扯了扯唇角,想笑,却也笑不出来,有几分像哭的样子,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好。”
陆怔也扯着唇角,“回家吧。”他低声说。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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