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村长一旦摆出官威来,还是很唬人的,敲打完了,又换了和蔼的语气,继续道,“咱们逃荒也是有章程的,尽量护着每一个人,尽量一个不少的都带到京城去,乡里乡亲的,出门在外,那就是一家人,理该互相照应……“
”所以,我是这么安排的,有骡车牛车的走在两头,走前面的带队的,落后面的断尾,女人和孩子老人走在中间,青壮后生在队伍两边,随身都带着砍刀,以防万一,每走一个时辰,就原地歇一刻钟,午时停下吃饭,酉时找合适的地方过夜,不管是走还是停,尽量大家伙儿都聚拢在一起,别脱离了队伍,我这么安排,你们有意见吗?”
他象征性的等了几秒,见没人吱声,便道,“都没意见?好,那就这么办了,赶紧抓把土带上,出发!”
最后俩字,喊得荡气回肠。
不少人被勾的眼泪都留下来了,但该走还是要走,最后再眷恋的回头望一眼,然后推上车子、拎起背篓,依依不舍的踏上了逃荒之路,奔赴那遥远的京城。
将来等待他们的是什么,谁也不知道,但他们心里都有数儿,再留下,等待他们的就是一个死字。
徐村长高声指挥着,队伍勉强忙而不乱。
头一天能有这幅光景,徐村长还算满足,心里也多了几分期待,少了几分惆怅。
许怀义赶着骡车,当仁不让的走在了最前头,之前就说好了的,他负责带路,谁叫他有一个在外游历过十几年的好媳妇儿呢,借用媳妇儿的名头,他完全不心虚,还引以为傲。
实际上,顾欢喜跟路痴差不多,到了陌生的地方,压根分不清东南西北,前世开车有导航辅助,都能转迷糊了,真正的旅居达人是许怀义,他不但能徒手打造功能齐全的房车,还能制定处处周到完美的旅行攻略,出门在外,啥事都能安排的妥妥当当,野外生存的能力都不在话下,反正,顾欢喜跟他出门,完全不需要带脑子,一路上就负责吃吃喝喝、看美景、拍美照。
此刻便是。
她从头到尾都没露面,正舒服的靠在座位上,捧着本游记看的津津有味,下面是软和的垫子,后面是柔软的靠枕,前面是张小桌子,上头摆着装满零嘴的攒盒,还有个藤编的篮子,里头放着石榴、柿子和清洗干净的梨啊、枣啊,另外,就是一套茶壶和杯子,茶壶里装着烧开的水,加了梨膏,整个车厢里都散发着淡淡的甜香儿味。
她旁边的那排座位,临时充当闺女的小床,怕路上颠簸会滚下来,边缘加了挡板,这会儿闺女盖着她的碎花小被子,睡得正香,一点不给她添麻烦。
顾欢喜对面,是顾小鱼,如她一样,也在看书,还看的十分投入,丝毫看不出早上才发过烧的虚弱模样。
许怀义则坐在外头,边赶车,边嗑瓜子,意气风发。
徐长松赶着牛车,紧随其后,瞥见他这幅惬意的模样,心情那叫一个复杂,亲爹在后面指挥,还没赶上来,只能跟弟弟念叨,“你说怀义为啥看起来半点都不难受呢?咱们这是去逃荒啊,舍家撇业的,心再大,也得惆怅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