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她起身欲辩驳。
贾母却全然不给机会,撑起身道:“罢了罢了,既然你不愿意,那老身亲自去抄写。”
邢夫人顿时面色煞白。荣国府大房本就不受贾母待见,这若是再担上不孝的罪过,贾赦如何不好说,她这续弦的大太太说不得就得一纸文书给休了!
“老太太,我,我愿意代劳。”
贾母重新落座,颔首道:“既然如此,那你一会子就去吧,何时抄完何时回来报我。”
“是。”邢夫人低眉顺眼的应下,心中凄苦。
下面人办差了差事,如今却发作在了她头上,偏生她还不敢反抗。
不片刻,邢夫人拾掇了东西,便被鸳鸯领着婆子送去了祠堂,这且按下不提。
东北上小院儿。
李惟俭回得自家,净过手、换过衣裳,施施然落座,心中颇为期待方才那一番以退为进之后,贾母会如何处置大房。
老太太甩手掌柜当得,却高枕无忧,想来有的是法子惩治那两口子。
正待此时,便听得外间有人叫门。红玉赶忙去迎了,随即嚷道:“四爷,林姑娘来了。”
李惟俭赶忙迎将出去,进得院儿中,就见黛玉一身月白交领兰花刺绣长袄,外罩湖蓝印花披帛,随着两个丫鬟娉婷而来。
过了生日,黛玉又长了一岁,虽眉眼间还带着些稚气,那清丽之色却是再也遮掩不住。
李惟俭迎将上去,笑着说道:“林妹妹怎么来了?快进屋说话。”
黛玉道了个万福,噙着笑往里走,说道:“今儿一早得了父亲来信,内中有一篇是给俭四哥的呢。方才俭四哥与老太太说话,我不好插嘴,这会子才追了来。”
二人进到里间,李惟俭请黛玉落座,趁着茶水不曾上来,就道:“林盐司也真是偷懒,两封信非得合作一处,倒是劳烦林妹妹了。”
黛玉嗔道:“俭四哥可是把我当成足不能行的娇娇小姐了?”
李惟俭不答反问:“林妹妹,这些时日身子可大好了?”
黛玉笑道:“托了俭四哥的福,好多了呢。”
每岁春秋,黛玉总会犯咳症,此番因着大蒜素与食补调理,虽也犯了,却只三五日就好转了。
一旁侍立的紫鹃就道:“真真儿要谢过俭四爷呢,那食谱子,姑娘起初吃不顺口,每日家好似吃药一般难以下咽。说来也怪,待过得一旬,姑娘吃惯了口儿,这饭量可是比往日涨了不少呢。”
“多嘴。”嗔了紫鹃一嘴,黛玉也笑着说:“我自己会说,哪里用你说嘴?”
说话间,她自袖笼里掏出一封信笺递过来,道:“俭四哥,你先瞧瞧。”
“不急。”李惟俭接了信笺,只先放在一旁。
黛玉感念先前李惟俭的照料,说起话来带着几分亲近。许是她生来只一个人儿,并无兄弟姊妹,李惟俭那日登门时又带来了林如海的信儿,因是心中隐隐将其当做兄长,颇为信任。
于是那不好开口的话,黛玉也少了几分顾忌,说道:“方才听闻俭四爷要购置宅院,我心里头也羡慕得紧呢。就想着得空儿也走一走自己的宅院,怎么疯、怎么撒了性儿都没人管束。”
“这有何难?”李惟俭笑道:“不若我再买一处宅院送与林妹妹吧?”
黛玉掩口而笑:“俭四哥真会说笑。”
李惟俭笑过,弹指点了点信笺就道:“林妹妹,上回可给林盐司回信儿了?”
黛玉略略黯然,摇了摇头,说道:“左右我也没旁的事儿,不好劳动人家的。”
“林妹妹是怕麻烦旁人吧?”见黛玉颔首,李惟俭就道:“反正我都要给林盐司回信,不若林妹妹写好了信,一并交给我转寄。林妹妹与林盐司分隔千里,只怕林盐司也念着林妹妹呢。”
黛玉心中想起父亲,顿时心中微酸。挤出一抹苦笑道:“那,便劳烦俭四哥了。”
“林妹妹外道了。”
茶水上来,黛玉吃了一盏,只说了会子闲话儿便回转了。李惟俭送了黛玉,回来这才抄起信笺观量。
信笺乃是林如海亲笔所书,开头略略问候,请求照料孤女,跟着话锋一转,问询前次李惟俭路过扬州时说的盐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