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病了?想来定然是心病了。这荣国府比之四下漏风的皇宫都不如,有什么大事小情,转眼便会传得人尽皆知。想来昨儿自己走后,二姑娘迎春必是中了招,那丑态展现人前,莫说是迎春这般性子,只怕换了爽利的探春也要没脸见人。
李惟俭蹙眉叹了口气,没多说什么。摊上大老爷、邢夫人这般的亲爹、后妈,二姑娘迎春也是怪可怜的。他便想着,来日嘱咐了司棋,总要护着二姑娘才是。
红玉有些话到了嘴边,却不知如何开口。昨儿李惟俭虽没对她说什么,可夜里香菱值夜,晴雯在厢房里很是为李惟俭抱不平了一阵,红玉今儿又听了外间婆子说嘴,隐隐便将昨日之事忖度了个七七八八。
大老爷、大太太谋算俭四爷自然可恨,可四爷中了招,径直回来就是,为何偏要去那等污秽之地?倘若染上了病灶可如何是好?
再有,四爷行事虽有章法,可到底比她还要小上一岁,就怕识得此中滋味,从此便沉迷其中。若只在家里还好,她们几个大丫鬟本就是要服侍的,可若一直缠绵在外……那可就不好啦。
李惟俭洗过手,转眼便见红玉这般模样,笑着道:“怎么欲言又止的?想说什么就说出来。”
红玉到底比不得晴雯爽利,婉转道:“眼看四月,八月里就要秋闱,四爷往后可不好再往外间跑了,还是留在家中多多读书的好。”
李惟俭人情练达,略略思忖便知这俏丫鬟在婉转劝说,于是道:“你放心就是了。我今儿是随着忠勇王走了一趟西山,方才那衣裳上可是粘着煤灰渣滓呢。”
红玉略略放心,道:“我就是随口一说,总是要四爷自己拿主意的。”
正说话间,便听得外间传来人声,跟着有人叫门。
红玉紧忙去迎了,随即在院儿中嚷道:“四爷,大太太来瞧您啦。”
李惟俭暗笑了下,心道,且看那邢夫人过会子如何虚情假意。于是起身迎到门前,装作面上郁郁,潦草拱了拱手道:“大太太怎地来了?快请里边儿来。”
邢夫人抬眼瞥了一眼,心中就是一紧。先前儿李惟俭如何怒斥薛蟠的事儿可是传遍了荣国府,处处占理,一个脏字没说,却把薛家骂了个狗血淋头。
她心中惴惴,面上露出讨好之色,一边儿往里走一边儿道:“昨儿就想来瞧瞧俭哥儿,可巧我回来时天的黑了。今儿又打发人来瞧,结果俭哥儿一早就出门儿了……这不,听闻俭哥儿方才回来,我就紧忙过来道恼了。”
李惟俭眉头不展道:“大太太这是何意啊?还请落座。”
邢夫人缓缓落座,说道:“说来都是下面儿人的错儿,二姑娘好意设宴,下面婆子贪图银钱,偷偷扣下一半,拿着一吊钱非要厨房给一坛子桂花酿。那厨房的婆子气不过,随手就拿老爷泡制的药酒应付事儿。可巧就让俭哥儿给喝了——”
顿了顿,又道:“可不只俭哥儿中了招,就是二姑娘也……极是不堪。二姑娘自觉没脸子见人,又不知如何道恼,我这做长辈的,只好勉为其难,代二姑娘来给俭哥儿道恼了。”
李惟俭心中顿时对邢夫人刮目相看,这番言辞一推二六五,错儿全是下面人犯的,与邢夫人、大老爷全无干系。这话儿也不知是邢夫人自己思忖出来的,还是有旁人指点。
只是李惟俭又哪里是这般容易含混过去的?
“原是这般。”李惟俭蹙眉道:“大太太,不是我斤斤计较,实在是此番太过凶险。试想若我不曾察觉酒水有异,岂不稀里糊涂便做下了那等没起子的事儿?我恶了名声也就罢了,二姑娘还活不活了?
大太太身边儿的下人,自有大太太管束,我不好置喙。只是烦请大太太告知我,那厨房里拿错了酒水的是谁。这等混账行子,不速速赶出去,岂能还留着他继续祸害人?”
“啊?”邢夫人瞠目,不知如何接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