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迈着小碎步娉婷行出正房。待其出去,晴雯才收回目光,厌恶地轻啐了一口,这才矮下身拾掇土仪。
这一箱子火腿好办,东、西二府平分了就是。待晴雯打开另一箱笼,却见里面满是文房四宝与团扇等零碎物件,她当即就犯了难。
点算过府里的哥儿、姐儿,晴雯分了半晌也不曾分明白。仔细观量,却见箱笼下方有张纸笺,她顿时便知道中了红玉的奸计!
心道这般胡乱分只怕不得李惟俭的意,她便起身,咬了咬下唇,悄声挪步到书房外,等了片刻,待李惟俭放下书卷,这才开口道:“四爷,给哥儿、姐儿的物件如何分?”
李惟俭正忖度着明日行程,没听出说话的是晴雯,便随口道:“按照纸笺上写的分就是了。”
他面前摆着两封信笺。大伯李守中虽责骂得很,可到底临行前给了一封信笺,命自己拜访其同年好友,现任工部尚书古惟岳;另外一封信笺则是林如海给的,拜访的则是刑部左侍郎严希尧。
正忖度着行程,忽而听得身后传来啜泣之声。李惟俭扭头,这才瞧见晴雯依在书房门前正垂着头抹眼泪。
“咦?怎么还哭上了?”他起身走过去低头瞧了眼,抬手扯着晴雯的衣袖:“来来来,坐下说话儿。”
他将晴雯扯到椅子旁让其落座,自己一手撑着桌案,略略俯身说道:“这是心里委屈了?有不痛快的说说,看看我能不能替你做主。”
晴雯瘪着嘴,抽泣着道:“我……我不识字。”
“哦,那些物件就别管了,过会子我自己分就是了。”顿了顿,又道:“不过你这般年纪,好似花朵一般,不识字总是不好的。嗯……回头儿我想个法子。”
“四爷……要教我认字?”
李惟俭笑道:“我倒是想,只怕事情多。琇莹正好儿也不认字,我教你们个法子,我再抽空纠正,如此过上两三年,你们也就能读书看报了。”
晴雯心中稍稍熨帖,觉着李惟俭的脾性瞧着不比宝二爷差,是个温和宽仁的。
“我瞧你憋闷得紧,还有不痛快的一并说出来。”
晴雯吸了吸鼻子,本想告红玉一状,可方才分明是自己抢了活计……她到底年岁还小,瞧着李惟俭的笑容只觉的温和可亲,嘴一秃噜,便将与媚人的事说了出来。
待说罢,晴雯噘着嘴道:“老太太是个明事理的,可偏生拨了媚人去到宝二爷房里……我,我想不通。”顿了顿,又慌忙解释:“我,我不是说不想来四爷这儿。”
“嗯,我知道。”弯着身子累了,李惟俭抬脚便坐在桌案上,温声道:“晴雯的初衷是好的,也不曾做错,只是这处置的有些问题。只怕老太太便是因此,才起了调换的心思。”
“哪里有问题了?”
“你瞧,那参茶本就是老太太不想喝,剩下的。媚人怎么处置都成,若你不曾瞧见,她便说是倒了,此事不也过去了?
你瞧见了,或是悄然劝阻,或是闷声转头禀告老太太,老太太知晓了都会记你的好。偏生你先是与媚人闹了一场,又闹到老太太面前评理,恶了媚人不说,还搅了老太太清净。
我想着,老太太是怕你这般性子,到了宝兄弟跟前儿也三不五时的闹上一通。你颜色本就出挑,宝兄弟嘛……到时怕是只会向着你,长此以往,宝兄弟身边儿岂不是全凭你说了算?
老太太打发大丫鬟过去,本就是分袭人的权,让袭人与之商量着办事。若是拨过去个颜色出挑还闹腾的,待得了宝兄弟偏宠,那岂不是失了老太太本意?”
“这……我……”晴雯懵然,仔细想想偏生还极有道理。心中暗忖,莫非老太太便是因此才改了主意?
她心中已信了八成,偏嘴上不服软:“若四爷这般说,我来四爷这儿,岂不是要害了四爷?不若四爷赶紧求了二奶奶,打发我回赖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