镗床的刀头是淬火、碳化处理的高碳钢,钻膛的火炮更是内里熟铁、外边灰口铁,非如此别想钻出火炮膛口来。
李惟俭暗自思量,此时大顺的金属冶金工艺只怕已然稍稍落后于西夷,倒是金属处理工艺大差不差。
因是他心中大略有了底气,须得先行造出来能提供稳定动力的蒸汽机,由此方能进一步推动技术革命。
这日李惟俭与严奉桢又去了一趟外城武备院,前一回二人丢下图样子,陈主事不好估算,只说三日后报价。
吴兆松已然调任户部,这会子武备院尚且没调来新的郎中,是以二人是径直与那陈主事打的交道。
严奉桢拉膛线的床子还好说,这是为国为民,内府包办了一切费用。只待造出来验证之后,便有严奉桢的好处。
倒是李惟俭那双胀蒸汽机,陈主事思来想去最后报了个天价。
“四百两?太黑了!拦路抢劫也就这价码吧?”严奉桢一听就疯了。四百两啊,他一年的月钱加一起都没这么多。
那陈主事老神在在说道:“李公子这机器全是黄铜造的,这般尺寸抛费自然不少。再有,一切物件儿依着李公子提供的尺寸,须得重新开模。下官盘算了一番,怎也要二十个匠人花费两月之久。”
“那也——”
李惟俭拦下气急败坏的严奉桢,笑吟吟说道:“银钱不是问题,只一条,必须造好,不惜工本。”
陈主事那木讷的脸上略略露出一丝笑意:“李公子这般说了,下官定然尽心。只是,这造定然是能造出来的,能不能运行下官可就管不得了。”
“无妨,造好了打发人来告知我一声,到时我亲自来组装。”
陈主事拱手道:“李公子爽利,另有一桩事下官须得有言在先。此番抛费颇大,须得先付半数银钱做定金。”
“好说好说。”李惟俭甩手就拍过去二百两银票。
一旁的严奉桢直看得眼热不已,呲牙道:“复生真真儿发迹了啊。”
李惟俭大笑两声:“不差钱,造就是了。今儿正好,我请景文兄吃酒,地方随便挑。”
“还算复生够义气——”话锋一转,严奉桢忽而扭捏起来:“——我听闻锦香院的酒菜颇有特色。”
李惟俭眨眨眼,心中暗忖,这锦香院怎地听着这般耳熟?是了,好似多日前薛蟠那厮就邀着自己同去锦香院来着。
他顿时揶揄乜斜看将过去,直把严奉桢看了个面红耳赤:“额……其实柳泉居也行。”
李惟俭笑了笑:“就锦香院,不过须得改日再说了。方才才想起来,今日须得早早回家一趟。”
严奉桢连连颔首应下。他家教森严,每月的月例银子大多抛费在了实学造物上,这刚开了荤,听得有人提起锦香院的妙处,便生出了一探究竟的心思来。
二人不再赘言,不到午时便往回返。路上严奉桢却说,其父严希尧严谨其步入官场,且私下朝今上讨了恩旨,倘若此番严奉桢立有寸功,请封虚爵便是了。
李惟俭暗忖,严希尧这老狐狸果然是个人精!这是瞧出来严奉桢不擅官场交际,这才阻了其仕途,转而谋求转型勋贵,以保来日富贵。
严奉桢腹诽了两句,忽而说道:“复生可曾听说了,陈督宪已过了黄河,不日便要进京。听闻圣人连番下中旨催促,偏生咱们这位陈督宪走的不急不缓。啧啧,算算这路上足足抛费了三月有余。”
陈宏谋要进京了?
严奉桢又道:“复生来日攀上了陈督宪……不,是陈相,前程定然不可限量。真真儿是让人艳羡啊。”
“哈?”李惟俭笑着看向其,说道:“我为何偏要攀上陈相?”
严奉桢纳罕道:“复生这般实学底子,又擅实务,不走陈相门路,如何一展抱负?”
李惟俭只笑着摇头:“景文兄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