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
她自古繁华。整个天下,除了金陵跟洛阳,天下没有哪一座城市能超过扬州。
十月的扬州也是美的。
冉冉秋光留不住,满阶红叶暮。
可惜贾琏不在意这些美景,只一门心思透过马车的窗户,肆无忌惮的打量这不同于北国的扬州。
就在贾珲攻克改则的时候,贾琏也到了扬州。
一下船,眼尖的林家管事就看到了自家的管家,那他身前的一定是太太娘家的侄少爷了。
林家管事留在原地,和贾家陪同南下的管事盯着卸货,林家管家就带着八十名家将往巡盐御史府驶去。
离御史府越来越近,贾琏也从一开始东张西望变得安静下来,越来越紧张。
在他有限的记忆里,姑姑也不是什么善茬。
出嫁前的一大爱好就是捉弄晚辈。
尤其是他们珲珠琏三兄弟。
不想还好,现在越想越慌了。
贾琏多么希望马车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啊。
但马车还是停了。门帘一打,林家的管家请贾琏先下车,贾琏决定还是先进去看看为妙,说不定姑姑生下表妹来之后性子就成贤妻良母了呢。
姑姑一家住在御史府的后院,前院属于办公地点。本不应该让外人踏入的,但贾琏是荣国府一等神威将军袭爵人,身上也有一个龙禁卫的官身,勉强可以走大门。
林海已经在垂花门前等着了。
对于贾琏这个内侄的到来,林海也是十分开心的。
自他观政结束后被授予兰台寺正七品监察御史,就被兰台寺派到扬州任巡盐御史已经近六年了,六年间除了送年礼的管事外,妻子贾敏也已经已经近六年没见过娘家人了。
虽然妻子从未未说过什么,但看到妻子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林海越发的愧疚了。
现在好了,岳家大舅哥把自己的嫡子派来扬州给妻子玩…来照看妻子。林海对贾琏的到来更加期待了。
到了现在,林海依旧没告诉贾敏,贾琏到来的消息。
前面传来一阵嘈杂声,林海往前走了几步,就见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少年朝自己走来,林海一眼就认出了贾琏,身形虽然已经长开了,但五官还和六年前一样。
贾琏看到姑父林海已经在垂花门前站着等自己了,连忙快走到跟前行礼。
“小侄贾琏,拜见姑父…”
“自家人怎的这般客套,来来,琏哥儿快随我去见见你姑母。”
林海连忙拉起贾琏,笑着摸了摸贾琏头上的总角,拉着他往贾敏处走去。
“啊,姑父,您没和姑姑说我来扬州了?”
走在路上,林海和贾琏说起自己给贾敏的惊喜计划来,贾琏有点被惊到了。
“未曾说过,眼见着晌午了,我已备好酒席了,你跟着秋菊去席上先等着,我去找你姑姑。”
话音未落,林海就往贾敏院里走去,闪下贾琏,贾琏也头次经历这种场面,无话可说,就跟着秋菊往正堂走去。
正堂里已经坐着一个老太太了,见贾琏进来,笑眯眯的看着他,贾琏认出是几年前姑姑成婚时来过府上的林家老太太,当即跪下请安。
“贾家贾琏,敬请姑老太太康安!”
林母连连让贾琏到他身边来,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装着金制文殊菩萨的小项链往贾琏脖子上挂,贾琏推脱了几下,口称“长者赐不敢辞”就收下了。林母看这贾琏还有些婴儿肥的小脸,越看越喜欢,不住的用手揉着贾琏的头。
贾敏院。
林海走到门口,揉了揉脸,换上一副略有些失望和愧疚的表情,推开了贾敏的屋门。
贾敏正教一个小姑娘练字。
两人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从骨子里面透出的风华绝代。
只是大的那个眉目张扬,一看个性格爽朗大气的女子,眉梢上竟然带着几丝忧愁。
小的那个却是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五六岁的年纪就已经看出日后必是不输母亲的美人。大概是身子不好吧,泡在药罐里长大的,年纪小小的就有几分悲伤。
这就是贾敏林黛玉母女了。
贾敏听见门口的响动,眼睛里透出期待的光芒,但看到丈夫那愧疚的神色,心里了然,眉梢上的忧愁更多了。
黛玉感受到背后散发的哀伤,连忙放下笔,缩进了贾敏的怀里。
“敏儿,这,岳家…”林海不知怎么开口。
“好了,不用说了,他们大概是忘了我这远嫁女了吧。”说着说着,贾敏的脸上再也没有了爽朗,紧紧抱着女儿哭了起来。
黛玉知道这个时候什么话也没有用,所以安静的缩在母亲怀里,任由贾敏哭泣。
林海头皮发麻,知道事情大发了,前阵子最多也就叹一声“又是这样”,然后该干嘛干嘛,这是怎么就哭了呢?难不成是因为怀孕多愁善感起来了?
事已至此,林海决定加快进程。
“岳家怎么会忘了夫人呢?只是家里派不出人手来啊,大舅哥是一等将军,不是皇差,但凡出城都要去都督府报备,更别说下江南了。
二舅哥也在工部任职,脱不开身,珠哥儿在备考春闱,课业繁重。
琏儿又太小,更别说宝玉了。等明年着,明年我这巡盐御史的差事就结束了,到时候咱们全家一起回京,你想在娘家住几天就住几天。”林海也劝说起贾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