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三,只用了八天时间,金陵的消息陆续传到京城。
当前金陵的状态,可以认定为激出了民变,接下来就看朝廷如何应对。
所谓朝廷如何应对,说穿了就是内阁如何应对,在政事上皇帝如今很尊重内阁意见。
又过来两天,来自金陵的消息越多,当情况已变得更复杂时,针对知府贾雨村的弹劾也越多。
大批官员联名上奏,希望将知府贾雨村罢免问罪,以此来平息民愤化解危局。
然而和以往相同,所有奏疏皆如泥牛入海,根本没有激起半分浪花来。
文渊阁,位于皇宫东侧,与乾清宫相隔不远,故而被用为内阁值班房。
此刻在文渊阁东厅内,两位内阁大臣正在议事。
面对应天府的局面,两位阁臣意见并不统一。
首辅赵玉山的意思是,让应天府和金陵按察司细致调查案件,将真相公之于众使百姓归家,在此过程中令金陵都司严加戒备。
而次辅陈锦昀对此不以为然,他更倾向于现将涉事官员免职,待朝廷派员调查清楚后发落。
显然陈锦昀没安好心,一旦将贾雨村等人免去职务,那很多事情就说不清了。
对此赵玉山表示坚决反对,而后亲自以首辅之位强压,独自一人票拟了意见。
他如今很受皇帝信任,所以才会做出此等行为,正常来说很少有首辅这样干。
“赵阁老,你这样做……只怕引出更大的麻烦来!”陈锦昀叹息道,仿佛真再为赵玉山担心。
“陈阁老……你的办法也未必是好法子!”
“那就拭目以待吧……我也是为了你好!”
面带微笑,陈锦昀徐徐说道:“伱我身居高位便该有壮士断腕之决心,小小的应天知府若能平息众怒,暂时让他受些委屈也无妨,事态平定后再补偿他就是了!
端起茶杯,赵玉山笑着道:“我只怕一步退,步步退……想必陈阁老也明白,世事犹如风云变幻莫测,我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往后的事谁能说得清楚!”
“此言有理,有理!”陈锦昀答了一句。
此刻阁臣仅有他二人,新上任的三辅郑志清报病在家,近些日子的风暴他并未参与。
这位三辅此前乃是户部尚书,其本人对赵玉山的改革谈不上反对,但也绝对没有支持的意思。
郑志清觉得应该改,但现如今时机不太对,得等到内外皆定后着手变革。
但如果按他这思路来,只怕再过五十年都没机会,因为和平稳定本就是相对而言的,绝对的和平基本很难出现。
且说赵玉山的票拟递到司礼监,很自然转呈到了乾清宫。
对于此事如何处置,这两天朱咸铭也有思考,只是随着消息传回来的越多,他的想法也在逐渐转变。
如今赵玉山给出意见,虽然和他的看法有些出入,但他还是决定尊重赵玉山的意思。
其实所谓处理方式,到了这个层次很难有对错之分,其中关键的不过是取舍而已。
赵玉山选择力保贾雨村,保的其实是新政的锐气,保的是天下对新政的看法。
贾雨村就是新政的一面旗帜,他若是被弄脏或撕拦乃至于倒下,就会极大增强反对派的气焰。
但力保贾雨村的风险也很大,一旦应天府局面失控,从民变转化为叛乱的话,也极有可能在朝野内外掀起风暴,足以将新政绞杀在萌芽中。
所以此刻,选择尊重赵玉山的意见,朱咸铭也等于是选择了风险。
“必要时,或可拿贾化泄民愤,如此虽对新政不利,却也能避免更大灾难……”朱咸铭暗暗想道。
“只是要把握好时机,等到最后时刻出手拿下!”
到最后时刻才将其拿下,等于是将最大程度利用贾雨村,最后实在不行才抛弃他。
为了朝廷大政,让贾雨村受点儿委屈,在朱咸铭看来很划算。
“启禀陛下,太子殿下来了!”
从摇椅上坐其身来,朱咸铭徐徐说道:“嗯……让他进来!”
几息之后,太子朱景源走进了殿内,正好见到老爹在喝茶。
“儿臣叩见父皇!”
“起来吧,何事?”朱咸铭放下茶杯,而后又躺回了摇椅上。
起身之后,朱景源拿出怀中奏本,说道:“这是儿子近来的体悟!”
太子每日翻看旧章奏批答,可不是看了就过去了,每隔一段时间他都得给出体悟,而且是要言之有物的那种。
从朱景源手中接过奏本,朱咸铭简单看过之后放在一旁,而后问道:“近日金陵应天府的事,你可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