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丞大人,不知有何指教?”
贾雨村走进了大厅内,四下张望同时说道:“指教不敢当,只是听说你这里正在议事,所以过来看看!”
转过身来,贾雨村看向徐新安,笑着问道:“不知你们在商议什么事?”
“聊些琐事罢了!”徐新安浑不在意答道,直接随口就搪塞了。
贾雨村接着问道:“方才议事,说了要即刻回属地筹措粮饷,在场所有人都签字画押,你们还有闲心聊琐事?”
徐新安一时被噎住,他发现自己就不该承认在议事,这样贾雨村也就无从发难了。
几息之后,徐新安方答道:“我等所议内容,正是筹措粮草之细节!”
“那么筹措粮草,是琐事?圣上接连下旨的事,乃是琐事?”贾雨村语气越发严厉。
正常以他的性格,都秉持“凡事留一线”的理念,绝不会这样近乎撕破脸的质问。
原因在于,他贾雨村如今升巡抚,位置虽高责任也重,办不好差事谁都救不了他。
加之以往为皇帝办差,已然得罪了不少人,一旦被降职乃至罢官,那将是被群起而攻的下场。
简单来说,贾雨村如今虽然威风,实则已是被逼上绝路,故而有种“光脚不怕穿鞋”的念头。
此刻其余官员都在后堂,徐新安当然不会弱了气势,否则必将影响其他人的信心。
“贾中丞,圣上的旨意卑职当然记着,倒是你有些过分了……”
“今日众官集议,大家为的是把差事办好,反倒是借着巡抚的身份,屡屡有作威作福之态,为了大局我们也就忍了……”
“然则朝廷大事,不是发脾气拍桌子就能解决,须知……”
徐新安也不是白读那么多书,此刻辩解起来便是长篇大论,而且听起来还有理有据。
就连后堂内回避的众人,都要忍不住拍手叫好起来。
至于贾雨村,他就冷冷看着徐新安,心里已在想如何把这人弄“死”。
这里的“死”,不仅是指身体毁灭,也可以说指终结其政治生命。
“都是忠于国事,都是为了大明朝,伱又凭什么对我等指手画脚?”
见徐新安把自己摆在道德制高点,贾雨村实在是气得憋不住,便听他斥责道:“你也敢跟我侈谈为国?”
“东南大战将起,我们想方设法筹措粮草,你们却推诿阻塞,你们几时想过国?几时考虑过我大明朝?”
这句话,贾雨村是带着真情实感,因为他说的确实是事实。
徐新安也知道,自己所作所为是在扯后腿,为的就是坏朱景洪的大事,为的就是给太子保驾护航。
“贾中丞,你可不要血口喷人!”徐新安神色肃然。
“方才集议,若非我来从中调和,还不知何时能议定粮草之事,你向我发难算没什么事?”
“贾中丞反倒该多想想,为何你治下的金陵各府县官员,近期也有不少人对征调之事提出疑议?”
“可见错的不是其他官员,或可能是贾中丞错了!”
辩论这种事就是这样,只要思维快怎么扯都可以,做实事的根本难以招架。
冷冷盯着徐新安,贾雨村心中杀机更甚,随后他的目光移向后堂方向,他知道了那些人就躲在后面。
随后,贾雨村转身往外走去,同时冷笑着说道:“为了一己私利,拿人家当枪使,你即使不考虑朝廷大局,难道连同僚的身家性命也不考虑?”
贾雨村这话是在离间,然而徐新安又岂会让他得逞。
“难道非得依中丞的意思办,才算是考虑朝廷大局?中丞须知……我等做的是大明朝的官,不是中丞的家奴!”
这番话怼得更妙,逼得贾雨村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指着徐新安呵斥道:“搅吧搅吧……你们就搅吧!”
“搅得粮草筹措不齐,搅得前线防线不稳,搅得海战吃了败仗……本官无非跟你们一起完命就是!”
这一刻,贾雨村比小阁老还小阁老,那副忧国忧民殚精竭虑的神态,绝大多数官员看了都会感到惭愧。
徐新安是清流派官员,他当然知道自己做得不对,可为了太子为了“大局”他不得不如此。
所以此刻,即使他内心感到惭愧,也依然无动于衷站在原地,面带淡然气定神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