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头无尾,仅一句“库藏《元年春暮》等同柜三十八幅画俱已售出”。
先把积年的收藏名画交付于人,使他落实画阁主人的身份,再和这画阁主人做任何交易,便都显得正常得很了。
无中生有,左手倒右手,一间底蕴深厚的画阁就如此出现在了相州城中。
裴液为自己能看出其中关碍满意地笑了下,合册提剑,翻身一跃,径往街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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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昏天暗,淡星已能在灰蒙的天空上瞧见。
秋风中裴液抬起头来,这间画阁比他想象得要大。门面是一栋四层的高楼,后面则带着一间大院,院后又是一座三层的小楼。
也比他想象中要更旧,显然它是早就开在这里,只是暗中换了东家。
今日此时,这座落于东城宁静之处的雅阁楼院已闭门谢客,后楼虽有灯火,但前门已然俱黑。
裴液走到临店敲了敲桌子:“老板,打问一下,这临景今日没开张吗?”
“开了,刚关。”
“刚关,酉时初吗?”
“唔差不多。”
“好,多谢。”
算下时辰,正是那逃离之人赶到报信的时间。
裴液走进旁边的巷子,翻墙一跃而入。
抬起头,后楼明亮的灯火在晚风中飘摇,院中是同样的空旷和安静。
裴液在离开那院子之前没做任何打扫,任由自己的伤血在楼上积成一滩,把翻找的痕迹做得仓促狼藉,最后解了车上的大马,令蹄印朝南城官府哒哒而去。
总之,一个受伤后没能留下最后一人的五生该做什么,他就让他们认为自己在做什么。
去追杀自己,总比留在这里毁迹灭信要好。
裴液静立了一会儿,神经绷起,和刚刚那座院子一样,并没有查知到任何盯来的视线。
他缓缓步至楼前,锵然一声拔出了剑,并在臂后,以之推开了楼门。
门扇轻轻打开,明烛之中,楼中光景渐从一道缝隙向两边摊开,桌、茗、椅、花——
裴液瞳孔骤缩,剑身上乍然映照出一道寒光!
寒光之后,是一场无匹的风雪。
仿佛楼中关着蓄积百年的狂风,在门被无知少年抬臂推开的一瞬间尽数倾泻而出。
门扇在狂乱剑气中轰然炸开,崩散如镖的碎木尖锐地割破了少年的面目,剑风木浪中,裴液心肺已死死收紧。
一名静立门后,按剑已极的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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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将尽。
夜幕完全垂了下来。
东城灯火繁华,毕竟不能烛照所有的暗处,错落光影之中,一道身影从空中雨燕般一掠而过。
张郃并剑在背,面无表情。
他在隔了两条街的地方寻到了那匹马,马上空无一人。从蹄印上来看,这马是一出巷子就进入了漫无目的的悠闲,那少年从一开始就没有骑上它。
几人说他是声东击西,往另一个方向逃了,张郃不置可否。
他其实已隐隐觉察出了这素未谋面的少年的一丝气质。
机敏、冷静、果断.胆大妄为、自命不凡。
从一开始就站在明面上,一路打到现在,那些瞧着强过他的人,他偏正面击败;而面对无法对抗的敌人,他也自以为能将人耍得团团转。
所以他一定没有逃。
院中账本被翻得彻彻底底,他现在若不在马上,就一定已在临景画阁之中。
张郃脚尖在楼檐飘然一点,身形再如影掠,窗内饮酒谈笑的酒客眼睛一花,偏头看去,却只见夜空之下,秋风吹动窗帷。
天色渐渐由昏而冷。
张郃落到画阁院中,衣襟缓缓垂下。
没有瞧见人影。
院中花树倾倒,断木扎在地上墙上,几乎没有一处完好。这场剑风是从一层楼门汹涌出来,七生外发的真气一瞬间席卷了整个院落,将一切变成了这副情状。
“郭淮”确实没有丝毫留力。
将其留守此处时,张郃就已交代过,其人若行调虎离山之计,可知其不能敌虎;但若敢入虎巢,亦必有所倚仗。
以弱胜强,无非是“知敌”已久,“制敌”一招。
莫要给他这个机会。
“郭淮”从来听话,七生有心算无心的最强一击,也果然在阶下留下了一道泼洒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