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二天的朝阳如往日一般升起,白桥镇附近的永济渠上,依旧是闪耀着红色的波光,看上去非常壮丽。
然而银枪孝节军的将士们,却无暇欣赏这样的美景。
一夜恶战,劫后余生的他们,被战场上残酷的景象给惊呆了。
许多人如同肉串一样,被绞车弩射出的弩箭串起来,至死都是一副惊恐万分,死不瞑目的表情。
时不时就能看到,两人被串在一根短矛,死死钉在地上不能动。
很难想象这些人死去之前,经历了怎样的痛苦。
而那些被陌刀斩为两段,死状可怖的尸体,总是冷不丁出现在眼前。
有人的,也有马匹的,多半集中在平板车围成的营地以内。
平板车作为最后一道防线,那更是不得了。尸体如同叠罗汉一般叠得比人还高。脖子中弩箭的,肚皮被刺穿的,少了头颅的,缺胳膊少腿那都司空见惯了。
各种奇怪的姿势横七竖八倒在一旁。鲜血将平板车围成圈的营地,彻底染成了红色。
不仅如此,地上居然还有不少低声哀嚎的受伤者,不过他们都是毫无例外,被车光倩领着打扫战场的锐卒,给一刀了结,毫无怜悯。
这就是战场,你死我活,血腥残忍。
丘八们以这样大无畏的姿态上战场,非生即死,异常洒脱。
正因为冒着如此大的风险,所以他们也在渐渐掌控非武力不可撼动的地位。
“嗯?”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车光倩,忽然眼角余光看到有个很面善的人,正在地上小心翼翼的“蠕动”着,以微不可查的动作缓缓远离。
他似乎只是腿脚骨折一类的轻伤而已,甚至可能只是脚踝扭了。
这人躲在一堆尸体下面,似乎是想趁人不注意悄悄溜走。
没想到还是被车光倩看到了。
“诶,这不是葛勒可汗嘛?”
车光倩走到那人身边,蹲下来仔细查看对方的脸,顿时恍然大悟。
此人脸上有颗痣的位置很别致,让人过目不忘。再联想到回纥可汗不可能有很多,也不可能如此凑巧出现在不同人脸上。所以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
车光倩连忙下令亲兵将那一堆尸体都搬开。手下几个亲兵齐上阵,不一会便将葛勒可汗拖出来并控制起来了。
“车将军,这家伙真是回纥可汗啊?看着也不像啊,跟个乞丐一样的。”
一个亲兵凑过来小声问道。
“昨夜回纥人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硬是要闯节帅布下的却月阵。
如果回纥可汗不在里面,其他主将一定会保存实力,碰了钉子马上会撤回去的。
所以反过来说,回纥可汗一定在队伍里,只看他有没有走脱而已。”
车光倩简单分析了一番,言简意赅,逻辑十分严密。
要不是回纥可汗亲自督阵,谁会拼了老命冲阵啊!其实这种事情稍微揣摩一下就知道了。
“你们几个,继续打扫战场,该补刀的就补刀,回纥人不留活口。
本将军带着葛勒可汗,去找节帅给你们请功。”
车光倩哈哈大笑道,用手掌拍了拍“葛勒可汗”的脸揶揄道:“你知道为什么别人都不来打我们,偏偏轮到你们来么?”
“为什么呢?”
葛勒可汗忽然开口询问道。
车光倩一愣,他还以为这厮不懂汉话呢,原来对方听得懂啊。
“那还不是因为就你们最蠢啊!他们都怕挨打,就你们不怕。”
车光倩翻了个白眼,懒得跟这个什么什么可汗废话了。
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居然还不明白前因后果。看来回纥那边的首领,确实不太聪明的样子啊。
难怪会被人当枪使了。
半个时辰以后,葛勒可汗被带到漕船上。此刻方重勇正拿着一本账本在看,上面记录了船队里有多少粮秣,多少箭矢,多少长矛、陌刀、横刀等物。
别看昨夜一战持续的时间不长,但各种耗材的消耗可谓是触目惊心,看得方重勇眼皮狂跳。
如果不是信任段秀实的人品,他都怀疑是这厮倒卖军需物资了。
要是按照昨夜这样的打法,最多还能支持一场战斗,就会没有床弩支援。再多打两场,就连角弓弩的箭矢也没有了。
看来这次“北伐”,已经进入尾声,要想办法跑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