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中信害的。中信是荣老建立的,七八年的时候,被古老请出山,原本是准备建立一家对外承接的市场化公司。当时国家一分钱都拿不出来,是荣家拿出了一千万,建立了中信公司……”
葡萄架下,两人喝着小酒,说着一些不算秘辛的秘辛,拿一些腌制的海味下酒,梅长宁说起这场风波的缘由来。
李源道:“那中信就是荣家的啊。”
梅长宁满脸无奈的笑道:“现在麻烦就在这,被人攻击的也是这点,中信的属性不清。说它是国有的吧,不合适,因为运行的完全是资本主义规则,也没个行政级别啥的,关键位置都是荣家人在管,连起家资金都是人家出的。可要说是私人公司,中信却可以发行次主全债券,背书的还是人行,这也是现在坐蜡的事。荣志坚把资金都投入了股市,赔了个底朝天,可是八零年发行的那笔三亿美元的债券马上就要到期了,如果还不上,真等到债务落到人行头上,那就是捅破天的大事!你懂得……”
李源懂个屁啊,纳闷道:“这里没华润的事啊?”
梅长宁苦笑道:“我都没脸提,荣志坚把中信当成荣家的公司,但华润百分百是国有的,乔兴想过好日子,靠那点工资肯定是不够用,所以调了一笔钱给中信,算是过个桥,但将来股市上的受益,有他一份。你之前指点的股票太赚了,赚的两人都迷了心,自大的以为他们自己已经看透了股市运作,没你也行。伱让他们抛的时候,两人估计还在背后笑过你。然后就有了现在的局势。
如果不是担心影响到家里的大局,我根本不会管他们的死活。
源子,这个人情是你看在我面子上才给的。多余的话不说了,看以后吧。乔家、荣家这个人情也跑不掉,回头我去找两位老爷子去谈。”
两人举杯一碰后,李源笑道:“你这救火队员当的……阿宁,别往自己身上背太多东西了。这一笔我未必亏,等将来行情好起来,股票升回去,那两块洋姜说不定还觉得我是在趁火打劫。”
梅长宁笑的有些冷,道:“那我会教教他们人字该怎么写。出来混,义字不会写,人总应该会写吧?”
李源笑了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那么多二辈子弟,如果说哪一位在家里老头子去后,依旧立得住,荣耀不减,也就这位了。
即使后来卷入那么大一场风波,换其他任何一个,估计能把牢底坐穿,而这位也不过是沉寂了几年,再露面依旧是翻手为云覆手雨的超级大佬。
重新斟满酒杯,李源看着梅长宁笑道:“这就是为什么我看其他二辈都懒得多看第二眼,却愿意和你打交道的原因。要不是我一身功夫还算过得去,这么大的家业,你信不信有些人会主动联系汇丰,里应外合同时下手,把我干掉吃肉?在他们的世界里无有对错,只有两个字:权和利。阿宁,你是你们这个圈子里不大一样的,有人味。”
梅长宁有些说不出话来,因为没法解释,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来:“应该不至于,你还有秦部在,曹老和秦部亲如母女。”
李源呵呵一笑,不再纠结这些,道:“七六年那天晚上你就开着吉普车各家走动,传递消息,和你比起来,我干的那点事也不算什么。阿宁,人的一生不可能把所有热闹都凑上,差不多就收一收。你肯定是读透《中庸》的人,做的太极致了,哪怕是优秀的极致,等老头子们都不在了,后面的人也未必能容得下你。”
这个人,位不高而权太重,以一己残躯,搅动大国风云。
数风流人物,不是说二辈们的哪一个不行,是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都他么是渣渣……
能和一些老头子坐而论道,甚至掰掰手腕的,就这么一位。
梅长宁目光闪动了下,所有同辈都渴望跟在他身边,做一番大事业,建立功勋荣耀。
能掏心窝子劝他歇一歇的,李源是独一份。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后,梅长宁放下酒杯,指了指自己废了的那条胳膊,道:“不忙碌起来,它就会提醒我,就是一个残废。源子,你觉得我甘心在家当一个残废么?”
李源无语道:“你干再多你也是残废啊,这是能改变的事么?他们当面不叫你残废,你猜他们背后怎么叫?没什么了不起的,要学着跟自己和解。你看我,谁看了我都说我全靠一张脸吃饭,天生小白脸,一看就是吃软饭的……我会介意么?”
“艹!”
本来听到前面那句还挺刺耳扎心的,可听完后面,梅长宁骂道:“你狗东西咋没被人打死?你这张嘴,是怎么活这么大的?”
李源哈哈大笑,又碰了一杯后,道:“你啊,就是书还没读透。你的骄傲都浮在表面,我不是说你在四九城和贩夫走卒也能成为朋友都是装出来的,我相信你是真心的。但是,你心里对他们仍旧是怜悯,不是友情。你再看看我……”
梅长宁点头认真道:“你是不一样,张二丫啊,易中海啊,许大茂啊,都是你铁杆儿哥们儿。”
李源仰头又是一阵大笑,然后道:“还别说,真有些想他们了,这次回去瞧瞧他们去。”
梅长宁闻言手一顿,放下筷子,摸了摸脑袋,道:“你说的意思我懂,这方面,我确实不如你。打小起,我就知道自己出身不凡。不提我父亲那边,单是我母亲那边,祖上就曾影响整个中国的历史走向。我自命不凡,自己往脚下垫了一层又一层的砖,把自己架了起来。虽然也看破了这一点,可想下来,却也难。”
李源笑道:“下不来不是因为你自己,你是太想让你父母面上生辉而已。来,大孝子,再走一个。”
梅长宁盯着李源看了两眼后,笑着举杯,再次一饮而尽,然后将酒杯倒扣,道:“同辈之中,我从不服人。就像你说的,天崩地裂时,我也曾跃马扬鞭。不客气的说,这抵定天下,亦有我一分功劳。
直到认识了你……我才知道,上天并非独厚我一人。
老兄虽然出身微薄,但上天赐与你的天资,却是亿中无一。
源子,回京别忘了帮我探望一下老母亲,告诉她老人家,我一切都好,勿忧勿念。”
说着,转身就走,还效仿古人,且行且吟道:“孩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何处不青山。哈哈哈!”
分明是个胖墩儿,生生走出了飘逸的步伐。
李源自忖他要是学这幅做派,也只会落得装逼二字的评价,可这胖子,居然感觉一点不违和,还挺潇洒。
骨子里透着一股洒脱劲儿。
啧,人和人,果然不同。
李源在想,他要是没挂在身,又能走多远呢?
嗯,能走的更远也说不定……
自我安慰到心情舒畅了后,李源决定以后不许梅长宁再在他跟前装逼了,有些影响心情。
……
“李晴我告诉你,路上你懂点事,不要给爸爸惹麻烦!”
七月十三号,小七放假的当天晚上,一家人替她收拾着行囊,聂雨看不过亲闺女劲儿劲儿的样子,斜眼提醒道。
不等小七开口,刘雪芳就气笑道:“明天就要出门,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聂雨瘪了瘪红唇,和小七四目相对,谁也看不惯谁,谁也干不掉谁。
不过她还是听的进去刘雪芳的话,刘雪芳把家里的孩子管教的都很严,也很正直,包括小七。
李源打发孩子们去休息:“散了散了,明天一早也不用你们送,我带着小七天不明就赶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