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门再次合上时,江山的手里已经多了一卷照片。
“各位老师先回去休息吧,我和大哥要借古台的宝地一用。”
“你手里的是什么?”胡啸:“我又不是外人,赶紧打开。”
李谷壹:“谁是外人?”
谷建芬:“谁都不是外人。”
江海倒无所谓:“既然没外人,就赶紧开始吧。”
江山就更无所谓了:“那就来吧。”
若不是时间紧任务重,这哥俩也不至于在外面纸上谈兵。
说话间,一张超大尺寸的照片已经铺在了桌面上。
江山先提醒一句:“大哥,一会去了后伱不用紧张,反正是外行,说错了也不丢人。”
“我不紧张,”江海心如止水道:“那么多专家都没搞清的事,我要是能说清才见鬼了呢。”
“你能这么想就对了,字画鉴定原本就是个说不清的事,”江山指着照片道:“对于没有落款的画来说就更谜人了。”
这一会,办公桌旁的一群人跟随江山的指引,的确没在照片中的画上见到任何字样。
“所谓落款也作款识,通常就是某年某月某人书于某地,它是识别画作者最好的参照物,”
由于江海一会要去开個碰头会,所以江山这会在帮大哥抱佛脚。
“一般来说只要是知名画家的画,不但会有落款印章,还会有题跋。所谓提跋,就是留言,画前为题、画末为跋,”
江海同志不懂就问:“为什么这幅画什么也没有?”
“北宋的作品多是穷款,”江山继续道:“别说题跋,就连作者的题款都没有。
但北宋的大文豪就不同了,像苏东坡这一档次的不但会题款,还会题一首诗跋。
这也叫画之不足,文来补之。”
办公室里一片安静,只听见江山一人的声音。
一个个闻所未闻的知识直入脑海。
原本从没在意过的东西,这会却听得津津有味!
“但大多数的文人墨客则不同,他们为了不影响画作的整体美观,要么点墨不留,要么把名字藏于画中。”江山继续道:
“南宋有位名叫李唐的画家,他有幅画叫《万壑松风图》。
画中山峰高耸、百丈瀑布飞流,却和《雪竹图》一样没有任何落款。
之后,还是宫里的一位修复工匠,在一座山峰处发现了一列字:皇宋宣和甲辰春河李唐笔。”
江海默念了一下:“皇宋宣和甲辰春河李唐笔。”
“海峡对岸的故宫博物馆里,有一幅名叫《溪山行旅图》的画,同样也是无款可识。
1958年,那边的副院长通过仔细辨认,在画中的一枝树干上发现了‘范宽’两字。
从而确定这幅画是北宋大画家范宽所画,一下子年代作者都有了。”
李谷壹睁着一双大眼,静静听着:“真好玩,这样的画在咱们这能见到吗?”
江山摇摇头:“目前还没出现。”
“唉!”
“不过有幅姊妹画,”江山想到了一个:
“对岸的博物馆里,还有一幅画叫《双喜图》,原本也是个无名氏。
直到62年时,才被一位专家在一枝干上发现了一段字:嘉祐辛丑年崔白笔。
这个发现可了不得了。”
李谷壹:“为什么?”
“崔白可不是一般的大家,他深得宋仁宗赏识,没有御旨任何人都不能要求崔白作画。
这一发现立刻令咱们的故博也跟着高兴,因为《双喜图》本是一对。
另外一幅就收于燕京,名叫《寒雀图》。
遗憾的是,咱们这的《寒雀图》还没有找出作者把名字藏哪了。”
李谷壹一听,赶紧拉上谷建芬:“改天咱俩去瞧瞧这幅画。”
“好,”谷建芬正有此意:“到时候别忘了把放大镜带上。”
两人商量的很认真,看来还真当回事了。
“咱们再看这幅《雪竹图》,”
江山看着江海,点了点桌上的照片:“它虽然无款可识却宝贝异常,知道宝在哪吗?”
江海看着江山落指的地方:“宝在哪里?”
“宝贵在工艺上,我国的水墨重意不重形,”江山解释:
“而这幅《雪竹图》却偏不,它不但重形,还画得格外写实。
别说是谢馆长和徐半尺了,就连很多研究中国画史的国外专家,都忍不住对它大呼:太不中国了……”
……
下午五点,浦江博物馆闭馆之时,也是江海同志的进馆时刻。
这一会走在他身边的,是浦江宣传部的副部、兼市新闻出版局的章局长。
对于今日一行,章局略带歉意的笑道:“江总编,辛苦你跑这一趟了。”
“您言重了,”江海同志挂起了大将之风:“有些事情说开了反而好,两边都踏实。”
“你能这样想真是太好了,”章局表示:“都是自己人,没必要为个外人红脸嘛!”
地域这个词,在哪朝哪代都不可忽视。
它既是一方特色,也是一种保护。
很快,颇具大家风范的谢馆长,就在两位专家的陪同下,迎了出来。
江海目视来者,尊敬有加。
同样,满头银丝背梳的谢馆长,也笑得和蔼可亲。
几位知识分子,一路客客气气的走着。
直到走到了一幅画的面前,才升起了几丝严肃的表情。
“他人重意不重形,”
江海目光灼灼的看着画,装得跟个真的一样:“你却偏不,真真是一幅独一无二的《雪竹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