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12月,冬日的阳光虽然不够火热,但仍十分努力的照进了江山的办公室。
看着茶杯里袅袅上升的薄雾,廖明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江科长,”他特端正的坐在沙发里:
“别说销售一空了,只要您能帮我们卖出一半的磁带,就已经算是救了我们公司一把了。
你知道我们公司已经有多少月没发过奖金了?就连工资,也只能按最低的一档发放。”
江山什么话也没说,只微微点了点头。
“但,这也不能怪上面,”廖明祖具体事情具体分析:“毕竟一分钱也没赚着,还往外搭了四万块。”
江山笑了,心说你知道就好。
“他就是一分钱都不给我,我这个当厂长的也绝无二话,”
熬鹰似的熬了半年的廖明祖,此刻仿佛找到了一位优秀的倾诉对象:
“可你要知道,跟我过来的这批职工,很多人都和我之前一样,有着一份非常稳定的工作收入。
到如今,却并没有享受到我之前的承诺,我真是打心眼里觉得……觉得……”
说到情至深处时,廖明祖手中的茶杯都快抓不住了。
“觉得对不住他们是吧?”
“的确是对不住他们。”
“太平洋”影音刚成立的头一年,由于职工数量有限,根本没办法细分工作岗位。
练就一身本领的职工,各个都成了十项全能。
上至录音、校音,下到灌带、包装,甚至连调试机器、修理坏带,都能给伱干得像模像样。
可与付出的辛苦相比,他们的收入真的就如蜻蜓点水般的……还没来得及细看,就又重新飞走了。
“廖总,”江山缓缓说道:
“其实你也用不着自责,毕竟你现在做的事在国内实属首创,换了第二个人还不一定有你做得好呢!”
“你就使劲安慰我吧!”
“我说的可都是大实话,”江山的确在安慰他:“所谓万事开头难,难就难在没有方向。”
“是啊,我现在的确不知道该往哪走,”廖明祖喃喃自语了一句,下一秒:
“对了江科长,你刚刚不是说可以帮我销售一空吗?”
“是啊,”江山很肯定的点了点头:“我的确可以帮你,但……就看你能不能相信我了!”
虽然廖明祖是慕名而来,但他一年近40的大男人,绝不会随意说出:我信你,我当然信你……此类梦话。
“江科长,你之前说这盒磁带在香江没有市场,”廖明祖详细问道:“那它的市场在哪里呢?”
“当然是在这里了,”江山指了指脚下这片肥沃的土地:“再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地方了。”
“这?”廖明祖瞬间收起了满怀希望的目光:“这怎么可能。”
江山反问:“怎么就不可能了?”
“江科长,”廖明祖皱着眉说道:“想必你也知道,这阵子有首歌被禁止在公共场所演唱了。”
“你说得是《乡恋》吧?”
“对,就是它,”廖明祖继续说道:“如果连《乡恋》这样的歌都给禁了,那这盒《蔷薇处处开》就更没活路了。”
按照《怎么鉴别H色歌曲》一书的条条框框,《蔷薇处处开》的确比《乡恋》还要胜任!
“可,据我所知,”江山摆事实道:“现在的李谷一每到一个公共舞台,依然会演唱一首《乡恋》。”
面对外界对《乡恋》的种种抨击,李谷一就没怂过一天。
该怎么唱,就怎么唱!
不仅想唱就唱,只要有机会接触上级领导,她还会当场更改原演出曲目,上《乡恋》。
最牛的一次,甚至敢在先念—同志面前敲鸣冤鼓:您给评评理,《乡恋》哪里不妥了?
但凡换一个人,都不敢如此飒!
说到底,还得羡慕人家有一位响当当的老公公。
“那是因为,李谷一每到一个地方演出,”廖明祖对江山说道:“台下的观众都会对着她高呼:乡恋、乡恋……”
说完这话后,廖明祖自己先怔住了。
下一秒,他赶紧用一种恍然大悟的表情看向江山。
“觉出味来了?”江山甩了甩手里的火柴,一缕薄烟飘出后,他缓缓说道:
“我们先假设一下,如果这一会你手上有一批《乡恋》的磁带,你觉得这批货会愁卖吗?”
听着江山的假设,廖明祖还真跟着捋了一遍。
当一阵轻烟飘散后,他的双眼仿佛看得更清了:
“怎么可能愁卖,你知道李谷一同志现在有多出名嘛,如今的《乡恋》几乎已经响遍全国各地。”
“廖总,”江山继续问道:“你知道群众们现在都怎么称呼李谷一同志吗?”
“李丽君。”
“为什么?”
“因为群众们觉得李谷一的演唱风格和邓丽君很像。”
“《蔷薇处处开》和《乡恋》相比,”江山接着问道:“谁的风格更像邓丽君?”
“还用说嘛,”这一会的廖明祖,已经忍不住露出了微笑:“邓丽君有盒专辑里,还演唱过《蔷薇处处开》这首歌呢。”
“按照人民想方设法求购邓丽君的事实来看,”江山总结道:
“只要市场上有《蔷薇处处开》这盘磁带,人民就一定会争着掏钱的。”
“争着……掏钱?”
听了江山的一番分析后,廖明祖的确相信内地的群众会广泛接受《蔷薇处处开》这盒磁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