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道夫·冯·门采尔。”
安娜轻声念出了这个名字。
如果Yovan Phin在油画布上对色彩的驯服,让她仿佛看到了马蒂斯些许的影子。
那么侦探猫的作品。
她就恍然间,似是看到了门采尔。
不是什么些许的影子。
这些作品比起她的那些画刀画来说,笔触似乎离不可思议的非凡无瑕之境,还差了一点点的意思。
它是有“杂质”的。
线条某些个人气质浓郁的起承转合,对边约缘线略微显得丰富的过度处理,那些远景和近景的模糊变幻,大结构与小形状的共融共存……这些便是杂质。
就这幅画而言,杂质并非失误,而是个人习惯、个人审美与个人用笔癖好堆积起来的东西。
它们存在于画面之中。
所以画面不再凝固,不再坚硬而不可摧折,不再是永恒的金属,却也不是虚幻的轻烟,而是形成了介于固体和液体之间的事物——笔触流淌的灵魂之河,门采尔的灵魂之河。
若非儿童童话这种东西,是以门彩尔老爷子的涉猎丰富,都一生未曾触碰到的绘画题材。
若非《猫》这个音乐剧项目,是伊莲娜小姐亲自做为中间人,为侦探猫找到的绘画主题。
那么。
安娜简直会觉得,有人从柏林博物岛上收藏着门采尔一生中大部分作品的水彩博物馆里,偷偷拿了两幅画出来,交到了狮城双年展的组委会手中。
实在太像了。
「在正常情况下,我不喜欢看到现代的艺术家过多的对前辈艺术家的笔触进行模仿的……模仿是必要的,但它从来都不是艺术的全部。每一个时代的艺术家,都有每一个时代艺术家的任务,都有他们独特的对时代的洞视思考。强行模仿前人,那么就像如今看到有男人穿着高跟鞋、丝袜,用布料把内裤垫的突起很高,带着披肩的假发,走在大街上一样的奇怪——它曾是欧洲几百年前主流的宫廷装束。」
「每一代画家都应该去尝试在笔触中寻找属于自己时代的力量。只有一个例外——除非她画的实在太好了。好的不像是模仿,好的汲取了前代画家的所有灵魂,好的像是门采尔,这位德国历史上最重要的画家,死而复生,转世投胎。」
“策展人唐克斯想要和您见个面,您定的时间,就在二十分钟以后,晚上还有晚宴。”
安娜在轮椅上沉思间。
阿德拉尔管家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走上前,在小姐的耳边轻声说道。
“嗯,走吧,我们上楼去。”
女人颔首。
她们两个人离开了中心展区,向着一边的员工电梯走去。
在离开之前。
伊莲娜小姐又停下来,再一次扭头回望,侦探猫的展台。
「你曾见过有人以画阿尔布雷希特亲王的花园的华丽笔法,去画一群儿童卡通画么?你曾见过有人把一只在草坪上睡午觉的猫,画的像是盛宴里的腓特烈大帝么?请来看看侦探猫的《猫》吧。」
「它正闪耀着岁月之幽光。」
「正因如此,纵然这只是一套简单的卡通水彩画,纵然画上承载的重量仅仅是一群活泼的猫咪,而非某种宏大的社会议题——我依然认为,它会是最配得上这次双年展金奖的作品。」
“一只成年狸花猫的体重约在8到12磅之间。12磅真实的,温暖的笔触重量,便已经胜过了虚无的山岳。”
安娜在心中说道。
电梯在新加坡滨海艺术中心的二层前停下。
叮的一声。
——
叮!
电梯在新加坡Mi Rocher(米梧槽)酒店十二层前停下。
一只体重29磅的狸花猫从电梯中扭了出来。
身后是拖着巨大行李箱的年轻人。
新加坡今年的秋季大型活动一个接着一个,成千上万的国际游客涌入,让本地的酒店业在日进斗金的同时,也显得住房稍微有些紧张。
除非是学生展或者周边的外围展。
否则艺术节或者交响乐团巡回演出,尤其是到了城市级或者国家级(对新加坡,这两者是一回事)的重要文化项目,组委会是不太可能安排来宾住爱彼迎或者快捷酒店的。
不体面。
但除非是中东国家主办方超级豪的那种展。
也没到所有来宾一人一间酒店套房的地步,成本又太高。
有些大型双年展本身直接是不赚钱的,主要靠着政府的拨款补助和对周边旅游经济的刺激带动作用,收回成本。
各项预算审批卡的挺紧的。
新加坡双年展不是很穷的那档,也不是最有钱的那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