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么的。
她明明很讨厌这种在名画的表面用马克笔乱写的“暴殄天物”的行为。
她却还是在下意识间,看着上面“人间的普罗米修斯”这句话,便念出了这句诗词。
她的心中。
微微一动。
“G先生?”
“是豪哥,人们说他是地下艺术品黑市的造假巨鳄,靠洗钱生意发了大财。我们以前便听说过他。”
管家注意到了小姐的目光长久停留在了屏幕上那幅毕加索的画上。
他低低的出声解释道。
“听说,他往常以慈善家的身份把自己包装的很好,只是不知道这一次,为什么突然之间就自首了。”
“那个G先生,媒体普遍都在猜测,源自豪哥在地下世界的外号,他是艺术品造假的教父,而G,则是教父(GOD FATHER)一词的英文首字母。至于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就有非常多不同的解读了。”
安娜看到毕加索油画上的“G先生”,便联想到了《油画》杂志封底上的“K女士”。
“K”既是卡拉德语名的首字母,也是艺术这个单词“Kunst”的首字母。
一语双关。
现在一听说,这个G先生,仅仅源自于一个造价团伙老大的诨号。
伊莲娜小姐完全失去了兴趣。
女人把平板电脑上的这张照片,丢进了电子垃圾桶。
顷刻之间。
就触发了“安娜锐评”的被动。
“卖假画的洗钱商罢了,教父,少给自己的脸上贴金了,他以为这是在拍电影么?”
——
“不好意思,我要替观众询问一个问题,酒井小姐。您不觉得这样太巧了,几百美元,几千美元捡到一张大有来头的名画,这——有点像是在拍电影,不是么?”
刘记鱼片烫的小店里。
顾为经的耳机里,传来了树懒先生的质疑声。????安娜以树懒先生状态出击的时候,不光是声线的改变。
遣词造句间和她正常生活中的状态亦有些许的不同,属于战斗力削弱的伊莲娜小姐“温柔限定版”。
职场上的姓名缩写为“”的栏目编辑。
简直就是毒舌中的战斗机。
无论是身为伊莲娜家主的安娜小姐,还是身为《油画》杂志视觉艺术栏目经理的安娜小姐。
她坐在行业鄙视链的最顶端。
身在云巅。
她无需给任何人面子,只需要表达自我,就够了。
别人需要练习如何对她微笑,她却从来不会赏赐任何自己不喜欢的人以笑脸。
用老杨的话说。
“人家一不开心,说把你这样的小年轻怼到哭唧唧,就把你这样的小年轻怼到哭唧唧,知道伐!”
伊莲娜小姐“战斗”起来,仿佛是喷吐着毒液的美女蛇,咬的范多恩和布朗爵士嗷嗷乱叫。
播客节目上的她,“安娜锐评”的本能就要收敛的多。
远来是客。
树懒先生在播客上的形象只是一个“网络文化主播”罢了,所有参与节目录制的对象,都是受她主动邀请而来的访谈嘉宾。
她会变得温柔许多。
“毒牙”被打磨了一番,从咬人的美女蛇的森森毒牙,磨成了树懒熊白亮亮的小虎牙的程度。
咬人时显得不疼了。
不过。
该质疑,该锐评你,安娜依旧忍不住还是要“挠你一下”的。
“没关系,我明白您在说什么。”酒井胜子还是惯有的温柔,“听上去是会有一点巧。”
“另一种意义上,巧合,从来都是收藏界的那些伟大发现的重要组成部分,不是么?”
她反问道。
“不光是这幅《雷雨天的老教堂》,《救世主》它曾在英国的跳蚤市场,被人以500美元的价格转手过。画有铃木春信的美人画的木质屏风,曾被人当成旧家具。透纳的水彩画《风暴海》,也在民间几经以非常低的价格流转。如果愿意把视线延伸到考古领域的话,那么……类似的事情就更多了。”
“可以说,那些最重要的考古发现,它们中的每一个能显露人间,都是由学者专业素养和敏锐目光做为基奠,由一定的巧合做为契机,共同构成的。比如那不勒斯的王后,在她的后花园里,找到了火山灰之下,庞贝古城的遗迹。解读出罗塞塔石碑的商博良。这张《雷雨天的老教堂》,就像是庞贝古城,或者罗塞塔石碑——”
酒井胜子说道。
仅仅只是听声音。
顾为经就能想象到胜子靠在酒店的窗边,对着桌边连线的麦克风娓娓道来的模样。
她的声音带着韵律。
那时。
女孩头发上挂着的Hellokitty的小发卡,定然正随着晚风,在轻轻的飘荡。
听上去。
酒井胜子为了这次播客节目,提前准备了不少材料。
“庞贝古城、罗塞塔石碑它们永远都在那里,它们需要的,只是一个能有足够的敏慧,吹开其上的火山灰的人。就像中国人很喜欢的一句修辞,能一日间跑过一千里的名马并不少,少的,只是能够发现它们的人。”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