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本质就是这样的。所有战争,都只是为了发财。卖出去的军火,射出去的子弹,也没有高下之分。”
陈生林深深的喘息。
他不明白。
为什么人是不同的,为什么明明大家都在做着同样的事情,可道德的审判却要加诸在他的身上。
只因为他是黑社会,而那些人是国会里的是参议员,欧洲庄园里坐着的是贵族么?
凭什么。
他是如此的愤怒。
陈生林一直是一个儒雅的人,可那天在书房里,说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却失态了。
他质问顾为经。
他惊人的财富不是走正道得来的。
可难道光辉璀璨的伊莲娜家族宝库里惊人的财富,是当圣母玛利亚当来的么?
难道伊莲娜家族账户里的那一连串零,那些遍布世界各地数百万英亩的牧场与田宅,全部都是靠积德行善,靠演讲,靠做好事,靠把别人感动的涕泪横流,哭爹喊娘的送给她们的么?
她们热爱艺术。
他也可以热爱艺术。
他们可以做参议员,做贵族。
他也可以做参议员,做新的贵族。
他们凭什么就不一样!
“小顾先生……我的理想社会,是巴西那样的国家。16年的时候,我去了里约,那里的贫民窟遍布着整个城市,政府和警察的无能让他们对这样地方完全无法管理,所以黑帮便替带了政府,带来了新的秩序。”
“我在那里,见到了黑帮所举办的艺术节,所举办的演唱会,见到了世界各地的游客,在这样的艺术节上他们不用担心安全的问题。我见到了贫民区的小孩子在街边踢球,见到了有艺术家们在墙上做着新艺术风格的装饰涂鸦,还有人在唱着摇滚……”
“这种秩序,难道不好么,这难道……不是在做好事么?”
陈生林转过头来,望着顾为经的脸。
此刻。
他的眼神中闪烁着,一种微弱的光,不属于他这位教父先生的脆弱的光,是让人怜悯的光。
生平第一次的。
顾为经确信,他在豪哥的眼神中,看到了怒火,也看到了近似于乞求般的神采。
他不像是在跟自己说话。
而是仿佛在和在秤量一个人的心脏,评判一个人的灵魂的神明说话。
他在乞求着自己的怜悯,他在乞求着自己的赞同,他在乞求着自己的点头。
仿佛这样。
他就可以获得救赎,就可以升起而非坠落,就这么轻飘飘的,一直升到天上去。
而顾为经却摇了摇头。
“陈先生,有没有和您说过,您其实是一个非常缺乏安全感的人?”顾为经望着中年男人的脸,他轻声说道。
“这大概是原生家庭的问题吧,我在好运孤儿院里看到过很多类似的案例。很多从乡下来的孩子,成长期间缺少父母陪伴的孤儿,都会觉得缺少安全感。”
“他们来自匮乏的环境,匮乏物质,或者匮乏父母的关爱。”
“他们总是想要抱住什么,才能入眠。总是想要划着什么,才能获得温暖。”顾为经轻声说道,“豪哥,我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因为我也是在从小便身边没有爸爸妈妈的环境中长大,我也是一个缺少安全感的人。”
心理学家说,一个人的一生,往往都是对童年故事的重复。
童年时代的情感伤痛,往往会伴随着一个人的一生。
比如小时候的残疾如果不加以正确的疏导,便经常会给性格加以敏感,无论他是瘸子塔列朗、独臂人威廉二世还是轮椅侠罗斯福。
(注,三者都有肢体残疾。)
无论他是政坛不倒翁,是德意志的皇帝,还是美利坚的总统。
心里上的伤痛,也是如此。
就像一只小象,小时候被一只铁链所束缚,挣扎着无法离开。
很多年后。
小象的身体已经长成了庞然大物,可它的精神依然受困到原地,无法离开。
“我知道这样子的痛苦。陈老板,你和我说你的梦想是什么。那我也说说我的事情,人们说,在这座城市里,就没有你不知道的事情。我不知道您是否清楚,其实从骨子里,是一个很敏感,很脆弱的人。”
顾为经笑了。
他站在豪哥的身边,两个人的身影几乎一般的高。
“小时候顾林被伯伯、婶婶带出去玩,我会羡慕。学校里同学有什么新的手机,寒暑假能够出国去游学,我也会嫉妒。哦,您是没有见过我听见别人说两句话,就在那里哭哭啼啼的样子,看上去可丢人了。”
“可在这种时候,在此时此刻,我却要远远比您镇定。”
顾为经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粒橙色的胃溶性药丸,放在手心,托着豪哥看。
豪哥的目光盯在年轻人掌心的药丸上。
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镇定剂么?
“这是蔻蔻小姐给我的药丸,毒药丸,氰化物之类的吧?我不知道具体的成分,但她说吃下去就像睡着了一样,不会受苦,一点也不痛。”
“她在我耳边说——”
顾为经看向女孩:“别害怕,不管要去哪里,她就在我身边。”
听到顾为经掌心的东西竟然是致命的毒药的一瞬间,豪哥便像是触电了一般,立刻便扭过了头,偏过了视线。
“豪哥,你就要死了。而我把这幅画交给你,我也很可能就要死了。我是不怕么?不,我心里怕极了。人世间还有那么美好的事情在等着我,我还有画展等着去参加,还有那么棒的女孩在耳边和我说,她就在我身边。”
“我的生命那么好,我当然怕死了。我才十八岁,现在,此刻,我心里害怕极了。”
“但我依然能站在你身边,面不改色的和你说话。”
“因为我比你勇敢,也要比你坦然。” </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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