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言之有物,也要画之有物。”
“就算不敢说能做到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这么高远的志向。”
“那么能做到养性、舒情、解忧、破闷也都很好……但如果只是些炫耀技法,或者孤芳自赏性质的画,我却是很少要画的。”
“它就与为赋新词强说愁一样,缺少了情感的深度的支撑,就变成了的纯粹的文字游戏——顽强的野草,要胜过王候将相桌子上品玩的无根之花。”
“鲁迅说,中国人自信力的有无,状元宰相的文章是不足为据的,要自己去看地底下。”曹轩说道,“画画也是一样,要往纸里扎,要往地下扎,在呕心沥血中往人们的血脉深处扎,要能沉下去,这样的情感才真挚,这样的创作者才可爱。而非往上飘,玩那些表面华丽的,实则空洞的你吹捧我,我吹捧你的狗屁马屁文章。”
听话听音儿。
最爱狂拍“狗屁马屁”老杨这一次,识像的没敢乱舔。
他放下茶杯,扭了扭屁股,脚尖在地上不由得搓了搓。
就仿佛要现在就往地下刨出个大坑,把他自己种里面去一样。
哎呦!
老杨意识到,老爷子还是有那么一点不爽他。
大概是不爽他……把顾为经的那句对于壁画的感悟,“借用”去装逼了。
可能就是那种好好的一句话,咋这么糟蹋了的感觉。
没准和老杨穿着名牌奢侈品潮牌,开着保时捷出街时,很多人脑中的想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中年人在心里直撮牙花。
曹老爷子真小心眼!
至于嘛?
这感悟放到“顾小子”嘴里,就是冰清玉洁,就是呕心沥血,就是往地下扎,换成老杨抱过来用用,就好像乎乎的往上噌了几个油印子一样。
让您老这么嫌弃。
瞅瞅。
您好好认真瞅瞅。
咱老杨这个大胖小子就一点都不可爱么!
杨德康偷偷的撇嘴,嗬,要不是他老杨发的朋友圈骗点赞,老爷子您还不知道这事儿呢。
委屈.jpg!
“在我心中,鉴赏一幅书画时,它的情感,它的思想,它的立意,也要比绘画技法的好坏,更加重要几分。”
曹老爷子才不管老杨爽不爽呢。
老太爷讲到了开心处。
脸上带上了掩饰不住的笑意,眼神中绽放出光彩来:“所以,顾为经鉴赏的好啊。”
“它无法凝结,好!”
“它不愿凝结,好!”
“它仍然是温热的,好上加好!”
每说一个好字,曹轩就用指节用力敲一下桌子,似乎感慨极了。
“听听,顾小子说的这是什么。无法凝结,不愿凝结,是温热的,光是这十二个字,就比你刚刚的那些长篇大论,何止胜过了百倍千倍。我真是开心,我人生中的封笔之画,能让人用鲁迅的文字来配上称赞,哪怕只有三分神韵,也荣幸之至啊。”
“如果吴冠中先生今天还活着,听到这句话,想必,也是要为我去浮三大白的。”
直到这一瞬间。
老杨忽然又不嫉妒了。
他刚刚在曹老讲“文明”两个字的时候,在对方身上看到了孩子一样激动。
此刻。
他又在曹轩清癯的面容上,发现了开心,那种纯真到孩子一样的开心。
老杨忽然意识到,自己对顾为经的态度,还是太轻浮了。
他相信此刻曹老的开心是做不得假的,说他感到荣幸,也是真的觉得荣幸。
这样的人。
自己嫉妒起来,有什么劲呢?要嫉妒,让唐宁去嫉妒去吧。
如果说,曹轩对唐宁更多的是一种长年陪伴下,看老人待自家姑娘时的那种亲情。
那么,曹轩对顾为经,至少在这一刻,在他听到顾为经在那幅壁画前说了什么的一刹那,老爷子所表现出来的感觉。
以老杨的直觉来看——
高山流水遇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