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为经仔细端详着面板上的说明。
光看看不出個所以然,必须要亲自上手画着试一试,才能知道技能的功效。
他不再犹豫。
瓦特尔教授还在给学生们上课,此间就是一处宁静的不会受人打扰的绘画好场所。
顾为经轻轻吸气,便直接激活了技能。
无数细碎信息在他的脑海里涌动。
好像有历史的碎尘穿越时空而来,仿佛是一捧冰雾一样从顾为经的皮肤间伸入,凉丝丝的润过全身,耳边像是回荡起了巴赫肃穆、深沉,又有灵巧的装饰音叮当作响的宏大交响乐。
触电一样润过全身的不是冰雾,而是柏林城市宫冬季吹拂而过的冷风。
叮当作响的不似是钢琴的琴键,而是铿锵作响的德语音节。
顾为经对德语完全一窍不通,但他依然好像听懂了那些混杂在一起的声音。
“门采尔,我们明年将举家搬迁去柏林,你父亲预计会和费舍尔先生一起开设一家石板刻印厂,你去学艺术,将来为家里来工作吧……”
“门采尔,有个富裕的绅士希望你可以为歌德的诗集配画插图,并支付了30马克作为预付款,你能完成这个任务么?”
“太杰出了,这个孩子的作品充满了上帝赐予他的天赋,他是个真正的天才。柏林美术学院将会破格招收他入学,让他来我们这里上学吧,不用交一个铜板!”
“《腓特烈大帝全传》将会需要数百幅刻画宫廷生活的精制采绘,骑士,我为你争取到了这个任务……”
“我想去工厂看看,那里流动的铁水,飞溅的火花,让我感受到了强大的生命力。”
“……”
系统面板上技能介绍上提示写道,激活技能后,你是否能感受到一丝前辈的灵魂在你身上的律动?
顾为经真的感受到了。
只是一瞬之间。
又好像过了一千年。
那些穿透历史所回荡而来的,幻觉般的幽幽叹息,从他的耳畔褪去,顾为经眨了眨眼睛。
他下意识的重新看向手边的作品。
刚刚让他自鸣得意的云彩,在刹那后,已经变得粗糙到不堪入目。
就像一个考生拼尽全力,涂涂改改,绞尽脑汁,汗流浃背在一模中考到了600分的考卷。
他可能都觉得自己发挥的超好。
但当这份卷子拿到每科考试都无聊的睡了半个小时觉,依旧能考到690、700分的状元苗子手里。
照样会觉得笨拙不堪。
没有激活技能的时候,顾为经就清楚的知道,自身的技法远远称不上完美,能够打磨斟酌的地方还有很多。
可他依旧觉得画的还不错,也不知道该怎样改进。
现在。
他能清楚的看出颜料在纸面上每一处不受控制的蔓延,能发现控笔时每一分不受掌控的起伏。
哪里水浓了,哪里笔触干了。
又哪里的行笔用笔方式方法不对,笔峰的在晕染平涂间,有一丝开叉和凌乱。
顾为经最洋洋得意的控笔线条,在美术史上最被推崇,将线条能力推演练习到极致的长绘画大师面前。
所谓的职业一阶,依然只停留在很低级的初学者地步。
他用远比之前高出了好几个维度的经验和眼光审视同一幅画,原本光滑无瑕的平面,被拿到高倍显微镜以下细细审视,瞬间就变的粗糙如沙丘。
顾为经强忍着把眼前这幅画揉成一团丢掉的冲动。
提起笔。
轻点慢染。
他用笔尖点开颜料,又顺势用侧锋推开水汽。
顾为经不再画云,而是让苍苍云海顺着松鼠毛的笔峰流淌而出。
这一切都挥毫片刻即就。
自如的好似小时玩闹用手指从破衣袖上抽出一朵松软的棉绒,信手抛洒向空中。
都画完了。
顾为经才发现,自己甚至没有洗干净笔,却完美的利用了晕染时笔尖所夹杂的那些许颜料,营造出了淡黄色的阳光从白色的云海下层映照过来,慢慢的被镀上了一层微不可查的紫灰色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