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五年开始,徽州制墨厂开始大量引入德意志低成本炭黑代替更繁琐的炼烟法,后来八十年代的制墨法降本增效的改制。
几乎全都使得成墨的品质下降了不止一个档次,也使得这些年限的老墨,每往前推一个时代,市场价格就会立刻上涨一个大的台阶。
当然了,年代太老的古墨也会有保存方面的问题。
听说过有不差钱的富商用元明代砚台的,没听说过谁用元代墨块的。
曹轩身前的这一箱墨,价值千金夸张了。
但每一块都是优中选优的精品,即使年份较近的那些,也是高端路线的全手工墨。
“我记得箱子里有一方仿‘仿明名花十八品墨’的锭字?”曹轩想了想。
名花墨。
这是东夏传统经典墨锭样式,从明朝中叶时期就已经出现。
墨十锭、十二锭,或者十八锭一组,嵌装黑漆描金盒中。
每一只墨锭上都被巧手匠人用运用阳线与浅浮雕相结合的形式,再加上极细的描金线,绘制上诸如薝卜、芍药、沈丁、茉莉等花卉。
既展现出花卉的俏丽,描金又增其华贵。
盒背会饰有云纹、浅草纹。根据十锭、十二锭、十八锭,小、中、大三种墨盒,中央分别用隶书写着【名花十友】、【名花十二客】或者【名花十八品】。
“有的有的,我应该收在下面了。”
老杨闻言,立刻在收纳箱中翻找了一下,找出了一个长条形的漆器小盒。
盒子本就不大,里面说是放了十八块锭子,每块墨锭都小巧可爱极了。
只有小指长度,不比学生们使用的文具橡皮擦大上几分。
说白了。
这种昂贵的墨块,自从生产时文玩收藏属性就多于使用属性,经常被作为文人士大夫走亲仿友时的伴手礼。
曹轩打开盖子,从里面挑捡出了那块描着“紫藤”图案的墨块,交给老杨。
“磨了,紫藤墨回赠紫藤花,倒是相得益彰。”
“只磨一锭?”
“一锭就够用。”
老杨舔了舔嘴角,答应了一声,用砚滴取来清水,斟入石砚之中,挽起袖管,用拇指和中指夹住墨条,食指顶住上沿,缓缓磨出砚心里。
“可惜了了”。
这盒名花十八品墨,不是两块清墨,却也是民国早年的生产日期,算来年岁比唱片还大。
就算只是磨去一品,剩下十七品不用。
放出去,市场价格也得折损个四到五成。
老杨可惜的不是这墨条。
普通爱好者用这些墨,大多都属于暴殄天物,行笔如烧钱。
曹轩用这些墨,则是大师配好墨,好马配好鞍,行笔如印钱。
而是老爷子只让他磨了一小块墨,
看色泽,这方老墨胶质已然脱水,写出来墨线苍劲有焦烤感,似乎更适合写毛笔字,而非画画勾线。
再加上曹轩只让他磨了一个小墨条,看上去也不像是要画水墨画的样子。
“您是想写幅字送给顾小哥?”
老杨猜到了答案。
今天已经够惊喜了,曹老的字写的也极好,也极贵,每平尺也仅比启功先生低上几千元。
可终究还是画更有意义。
“封笔就是封笔,大金塔已然是看在菩萨的份上,破例一次。左画一幅,右画一幅,像什么样子呢?传出去,大家肯定觉得我在勾连市场抬价。算了,已经该是年轻人的时代喽。”曹老笑笑。
“齐白石七十多岁时,他还每天早晨起来画三十幅画呢,您的年纪,只要愿意,还有的画呢。”老杨还想要劝说。
纵使曹老画了幅画,回赠给顾为经——这种事情在脑海里随便过一过,他就觉得嫉妒的要心梗了。
这家伙才认识曹轩几天,他老杨鞍前马后跑了多少年,曹老咋不想着送他老杨幅画嘛!
年轻人固然小嘴蛮甜,可他老杨也舔的那么用心的。
然而身为助理,抛除这些杂念以外,老杨还是很渴望老人家的艺术生命能够再长些,更长些。
曹轩不再搭理助理。
他站起身,取来桌子上放着的今年的日历,翻到用鎏金字体写着大金塔项目铭谢艺术家清单的封面,看着上面【曹轩】、【顾为经】两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