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看时,顾为经觉得体会寥寥。
等到和《油画》杂志产生了分歧和矛盾以后,他甚至觉得这句话矫揉造作。
和它们理事长布朗爵士为人处事的方式比起来。
这种印在每一本杂志封底上标榜自己杂志社格调的冠冕堂皇的格言,很有说一套做一套的虚伪感觉。
他觉得树懒先生把这句话送给自己,既是鼓励,也肯定是出于对《油画》杂志社的幽默讽刺。
距离顾为经今年的生日还有几周时间。
经历了植物园里的痛苦抉择,在这个四月份的春天,顾为经依然在心灵上的成人礼间,悄然长大。
现在再回看这句赠言,细细品味。
又是一种别样的滋味。
大概。
树懒先生把这句话送给自己,并非是为了讽刺《油画》杂志社吧?
这也是一种“但行好事,莫问前程”的劝勉和抚慰,只是他在真实的经历了内心的醒悟和蜕变以前,他过于青涩而没有读懂而已。
抽出他对《油画》的主观恶感。
别的不说,至少一家艺术评论杂志在一百年前建立时,能以“高贵的艺术品无法被评论家所述说”为立社的格言,也是真的很有气魄的事情。
顾为经笑笑。
画室的角落处就放着他最近的一张临摹好的《雷雨天的老教堂》。
他看着画,看着月光,想着1876的圣诞前前夕,同样的夜色也笼罩在那位名叫“卡洛尔”的女画家身上,想起了今天他内心中的恐惧与挣扎,不知道那位卡洛尔女士是否也一样经历过。
命运似是一个环。
相同的夜色在相同的教堂里,时隔一百五十年后,又罩在了相似的年轻人身上。
应该,那位那位卡洛尔女士,也是一个不管成功还是失败,都会在深沉的夜色里,安之若素的画好自己作品的坚强画师吧?
“前辈,你说……我这一生能等到迎接日出东方的时候么?”
顾为经扫视着自己临摹的作品,对着百年前的灵魂轻声发问。
他的语气平和,没有那种惶恐不安的对成功的渴求,而只有是一种面对人生挑战的微笑淡然。
顾为经已经不害怕了。
卡洛尔即使一辈子都没有等到全世界的聚光灯像是灿烂的日光一般,照耀在她的身上,她依然将自己对于世界和艺术的热爱,化作流动的闪电,凝固在了无人问津的尘封画布之上。
即使他没有真的走到艺术的最高峰。
他还有爱自己的爷爷,像是领路人一样支持着自己的树懒先生,和陪伴在他身边的胜子小姐。
他也可以做个幸福的人,做一个善良的人。
再说,即便仅仅是侦探猫这个网名,顾为经其实已经比那位卡洛尔女士要成功,要好运许多。
只要认清了他已经拥有了这么多珍贵而美好的东西,他就无需害怕。
“向您致敬!卡洛尔女士。”
顾为经对着天空中的月亮举起了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苦涩的茶水。
无论是十八岁的成人礼,还是向一位百年以前的可敬前辈致敬,似乎都要是用酒水才够应景。
顾为经确实回来的路上,也拜托阿莱大叔开车去外交官大街的礼品店,买了一瓶红酒回来。
仰光很少有拉菲、红颜容这类大名鼎鼎的波尔多葡萄酒出售,最贵的是一款叫做啸鹰的美国酒。
一百八十万缅币一瓶。
顾为经也算小小的冲动消费了一把。
然而买回来酒都开开了,顾为经又想到,曹老要求他不要沾酒、色、财、气,这样年纪大了才能握的稳画笔。
顾为经天人交战一小会儿。
小酌一杯可能也无伤大雅,他至少再过半个世纪才需要担心帕金森的问题。
他还是最终决定不要破戒了。
那位卡洛尔女士在当时的社会条件下,能选择跑到远东画画写生,应当也是一位洒脱的奇女子,不会在意这些小节。
他以茶代酒敬了卡洛尔女士一小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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