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汉四年,十二月中。
崇德殿。
刘辩看着手里刘协呈送上来的,关于‘鸿都门学一案’的结案陈词,眉头一直皱着,怒容满面。
他身前坐着刘协,杨彪,钟繇,司马儁,以及荀攸五人。
他们相互对坐,目不斜视,却清晰的将刘辩的表情尽收眼底。
这份结案陈词,是他们多次商议后的结果,尽可能的‘顾全大局’。
好半晌,刘辩抬起头,没有看他们,而是望着门外跪着的边让。
刘辩强压着怒火,冷眼环顾在座的五人,冷声道:“二十七学生涉案,另有十八博士,还有吏曹,户曹,太仓,刑曹的官吏涉案,大小七人?”
刘协连忙侧身,抬手道:“回陛下,御史台已经将相关人等羁押,等候过堂廷尉府。”
刘辩注视着他,道:“你觉得朕这么好欺瞒?”
刘协脸色骤变,猛的起身,抬手道:“臣弟不敢!”
刘辩冷哼一声,看向杨彪,道:“丞相,你保了多少人?”
杨彪有些艰难的挪动身体,站起来,擦了下脸上的冷汗,道:“陛下,臣,臣未保任何人,这些,臣未参与。”
刘辩直接略过他,看向司马儁,钟繇,荀攸,目光冷峻,道:“边让,罢官夺职了事?害了那么多人,他这个主官,从从容容回乡养老了?”
门外的边让浑身一颤,眼神苦涩又恐惧。
他本没有什么野心,想的更多是治学,是以管的不多,不曾想,鸿都门学与太学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要命的是,他的子侄还参与其中!
是以不管如何,边让都没有幸免的道理。
边让有自觉,但朝廷里的大人物们,想要保他。
荀攸在一片安静中,抬手道:“陛下,边太常,虽然有错,但他并未涉案,且他持身守正,海内咸望,臣请宽宥一二。”
边让与蔡邕不同,蔡邕有才,可也热衷于功名,是达官贵人们的座上宾。而边让的声名,全部来自于他的‘治学’。
一个是才华横溢,一个是当世大儒。
刘辩看了他荀攸一眼,看向钟繇,司马儁,淡淡道:“你们三法司,也是一个态度?”
司马儁与钟繇抬手,道:“臣请陛下宽宥。”
刘辩双眼微微眯起,心里的怒火不断上涌。
他对鸿都门学,太学一直很看重,倾注了不知道多少精力,可到头来,居然还是继二连三的出事,而朝廷这些大员,居然还要他‘宽宥’!
卢毓悄步进来,递给刘辩一个茶杯。
刘辩面无表情的接过来,轻轻喝了一口。
刘协,杨彪,司马儁,钟繇,荀攸见着刘辩不说话,心神不由得紧张起来。
边让是当世大家,如果对他动用极刑,将对朝廷的声望有着剧烈的打击!
而门外的边上,更是紧张到了极点。
以他的‘罪责’,怎么处置他都不过分。
砰
刘辩放下茶杯,抬头看向眼前的众人。
五人神情立变,禁不住的抬头与刘辩对视。
刘辩稍作沉吟,道:“近年来,朝廷的录仕、补缺,基本上都是在鸿都门学、太学进行。朝廷就算再拮据,每年也会拨给太常大量的钱粮。现在太学、鸿都门学成了这个样子,你们怎么说?”
杨彪似觉得刘辩退让了,心头暗松,抬着手道:“回陛下,我朝历来施行察举、举荐之制,太学、鸿都门学之事,并不会影响朝廷,还请陛下放心。”
荀攸等人没有说话,低着头,却提着心神等着刘辩。
他们对刘辩了解很深,情知这位陛下不会这么轻易退让,更不会善罢甘休。
刘辩对杨彪的话充耳不闻,道:“明年起,在太常寺开辟考场,所有适龄之人,皆可参加,择优录取。”
杨彪愣了下,总觉得哪里有问题,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倒是荀攸有所警觉,猛然抬手道:“陛下,此举,怕是有所不公……”
“没什么不公,”
刘辩直接打断他,道:“各县郡州仍皆可举荐,只不过需要统一考核。”
而后,他双眸骤冷,道:“对于此次涉案的所有太学、鸿都门学师生,朝廷的大小官吏,全数罢除,永不叙用。边让等太常官员,全数过堂,严惩不贷。任何求情、说客,一律同罪!”
‘一律同罪’之下,刘协,杨彪等人即便再想为边让求情,也不敢说出口。
而门外的边让,则神色苍白,头磕在地上,瑟瑟发抖。
一旦过堂廷尉府,不说牢狱之灾,至少是一辈子声名尽毁。
刘辩看着一众人的表情,再次拿起茶杯喝茶。
处置边让,只不过是以儆效尤,最重要的,还是将‘科举制’慢慢铺开来,给庶民机会,分化、削弱世家对大汉朝的全方位垄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