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大营,这是刘辩要去的最后一个地方了。
潘隐应着,招过不远处的马车。
此时,嘉德殿旁的尚书台里,确实热闹。
丞相杨彪坐在主位,下首是左仆射王允,尚书荀攸,廷尉钟繇。
杨彪端坐不动,胖脸都是不怒自威之色,身前摆着两道文本,一道是刘岱弹劾卢植等人的奏本,一道是卢植等人的论功文书。
杨彪小眼睛眨了下,沉色道:“诸位,各抒己见。”
荀攸瞥了眼王允,道:“丞相,卢植等人有功,不当问罪,是陛下亲口赞许的。”
钟繇神色肃然,余光也在王允脸上。
王允神色不动,道:“丞相,为何只有这些人,其他人因何不在?”
杨彪道:“此事乃朝廷大事,不可过于招摇。荀尚书是吏曹尚书,钟廷尉是廷尉,最是合适不过。”
王允昨夜就觉得杨彪心里有鬼,见他今日一改往常,目色警惕。
杨彪见王允不说话,道:“王公,对于陛下御驾亲征的并州一战,卢植、公孙瓒,曹操等人的论功行赏,有何看法?”
王允看着杨彪,又余光瞥向荀攸、钟繇,道:“功过赏罚,自当分明,请丞相定夺。”
杨彪见王允不入坑,道:“那,就以吏曹的为准,呈送陛下?”
王允默默一阵,道:“下官无异议。”
杨彪意外了,这王允居然这般谨慎。
他肥脸不动,转向钟繇,道:“廷尉府,对于卢植,董卓,曹操三人的赏罚,有何结论?”
卢植的罪名,主要是就是任由匈奴围困刘辩于上党、董卓是擅杀士人、曹操是兵败,这三人的罪责,认真追究起来,以朝野的风气,是很难逃脱的。
钟繇道:“廷尉府认为,此事须依大司马府为准。‘新制’之下,将士的功罪,不在廷尉权责之内。”
杨彪眨了眨眼,这钟繇也不上当?
他坐直身体,看了眼身前的两道奏本,道:“好。既然诸位没有意见,那就依吏曹的所书,上呈陛下。”
说着,杨彪拿起笔,认真的署名,而后递给王允。
王允看着这份论功行赏的名单,脸色漠然,刚拿着笔,猛的抬头向荀攸,道:“若是呈送陛下之后,发现卢植等人确实有罪,吏曹可否担责?”
“自然。”荀攸道。这是他按照刘辩的意思拟定的,能有什么责任?
王允闻言,拿起笔,在公文上署名。
荀攸与钟繇不自禁的对视一眼,在彼此眼神里都见到了疑惑。
王允写完,抬起手与杨彪道:“丞相,关于大司农刘岱弹劾卢植等人一事,不知有何决断?”
杨彪也觉得王允今天的反应不对劲,见他还抬起手,不动声色的道:“我会亲自面呈陛下,请陛下圣断。”
王允仍旧抬着手,道:“杨公为丞相,当有态度,还请丞相明示,以安朝廷上下之心。”
杨彪心里莫名一咯噔,这王允,是要干什么?
他刚才挖坑,王允不跳,现在,这王允是要给他设陷阱了?
杨彪低头看了眼刘岱的奏本,隐约觉得不对劲,故作沉吟,目光看向荀攸与钟繇。
两人没有出声,他们也察觉到,王允很反常,似乎比以往更为‘自信’!
杨彪轻咳一声,摆起胖脸,道:“我还需与大司马商议。”
王允目光微冷,道:“下官想知道,丞相是何看法?”
“仅凭刘岱一道奏本,不足为凭,还需据实查证。”杨彪道。情知王允话里有坑,杨彪决定绕道。
王允放下手,道:“大司农的奏本,罗列的证据十分清楚,根本不须查证,丞相莫非是有所袒护?”
杨彪皱眉,面色威严,道:“左仆射,慎言。”
王允见杨彪摆架子,转向荀攸,道:“对于卢植、曹操等人的罪责,吏曹、廷尉视而不见,反而论功行赏,是否存有私心?”
荀攸见王允锋芒毕露,暗自秉着一口气,谨慎的道:“回王公,吏曹皆以功绩论赏,论罪不是吏曹之责。若是有不妥,还请丞相与左仆射指摘,下官等立即更正。”
王允见荀攸一样推脱,毫无担当,暗自恼恨。
‘昏官庸吏!敷衍塞责!无一人是真心用事!’
王允将杨彪,荀攸,钟繇在心里痛骂一顿,漠然道:“即是如此,那便这样。”
本来还想反击王允的杨彪,心里更加不安了。
王允的态度,太反常了!
荀攸与钟繇同样暗自警惕,不说卢植、曹操了,王允对董卓最是厌恨,居然能同意董卓遥领豫州牧?
杨彪见王允递将奏本递回,胖脸抽了抽,反而犹豫了。
心里七上八下,他的目光向着荀攸,钟繇,露出征询之色。
荀攸与钟繇也不清楚王允的心思与目的,沉色不语。
杨彪头疼,有些想念王朗。
这时,有一个中黄门进来,对着几人行礼,而后将一个纸条递给杨彪。
杨彪疑惑,接过来看去,猛的将刚刚署名好的奏本揣入怀里。
荀攸,钟繇一怔,面露疑惑。这是出什么事情了?
王允好整以暇,神情如常。
杨彪没想到,董卓居然擅自杀了一个雁门太守!
他头上冷汗涔涔,笑呵呵的看着王允,道:“王公,这论功的名单,再议,再议。”
王允神情越发冷漠,声音高昂了几分,道:“丞相,这是吏曹所起,丞相与下官共同署名,岂能说废就废。”
杨彪哪里还不明白,王这允是早就知道了,在故意算计他!
纵然心里大恨,却也不能将这道奏本送上去,否则他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杨彪见王允不肯罢休,脸上依旧是笑呵呵的,转向荀攸,道:“荀尚书,这个,再议。”
荀攸皱眉,注视着杨彪,又看向王允,心里怪异,想了一会儿,道:“陛下即将回京,届时必会大肆封赏群臣,现在不定,恐会迟了。”
杨彪自然知道,擦了擦头上的汗,笑着道:“那,将董卓撇除在外?”
王允见杨彪已经知道,心里冷哼一声,抬起手,道:“只是董卓一人吗?”
杨彪心里一哆嗦,这王允手里还有卢植等其他人的罪证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