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碰到这种情况,亚瑟肯定要踩大仲马两脚,但是今天他却一反常态的没有讥讽。
“别那么悲观嘛,塔列朗先生这样的人,不管是在什么地方,都是能混得开的。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是我觉得,如果他出生在不列颠,或许会当上首相的。威灵顿公爵如果能够有他这位朋友的几分狡黠与圆滑,这会儿也不会下台了。”
大仲马听到这话,禁不住皱眉道:“亚瑟,你什么意思?为什么我听你这话,貌似你还挺欣赏他?你为什么要对一个贪污受贿的罪犯、一个出卖国家的无耻之徒抱有好感?”
“为什么?”
亚瑟将最后一张票子揣进上衣口袋:“因为我觉得能够在满足自己私欲的前提下,兼顾一部分集体利益的能人,在这个世界上可不多了。你觉得法兰西有塔列朗是种不幸,但我却认为,这反倒是法兰西的幸运。因为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或许法国再也不会存在这种杰出的外交活动家了。
当然,你也可以说我是在恭维他,是在说违心话。因为就像是维多克先生之前说的那样,不管是路易十六、罗伯斯庇尔还是拿破仑,他们都死了,但塔列朗先生却依然活着。我骂一句拿破仑,他也不能从棺材里爬出来把我怎么样,但是我骂一句塔列朗,很可能明天晚上维多克先生就要带着椰子树他们来给我找麻烦了。
不过最重要的是,他取消了我一位胖子朋友的通缉令,顺带着还输给了我十镑的赌资,这两方面我都非常感谢他。”
大仲马听到这里,先是深吸了一口气,他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到了最后他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唉……”
亚瑟看他情绪如此低落,只是拍了拍他的背,笑着开口道:“亚历山大,不要纠结这种事了。就算你真的想要做点什么事情,也得先从最基本的地方做起,比如说拿起你的笔。
在一个真正具有历史意义的时刻,人类群星闪耀的时刻出现以前,必然会有,漫长的岁月无谓地流逝而去,在这种关键时刻,那些平时慢慢悠悠发生和并列发生的事,都压缩在这样一个决定一切的短暂时刻表现出来。这一时刻对世世代代作出不可改变的决定,它决定着一个人的生死,一个民族的存亡甚至整个人类的命运。
但是你也得明白,每一场革命,胜利的不是第一个人,不是那个时刻冲锋在前的人,而总是最后一个人,总是那个殿后的人,那个把革命作为战利品来攫取的人,这样的怪人是任何一次世界性大变革中都会突然冒出来的。就像塔列朗先生说的那样,变色龙才是政治的纹章,而我觉得,活到最后就是政治的奥义。”
大仲马听到这话,这个胖子望着窗外飘洒的夜雨和黑夜中微亮的灯光,只是沉默不语。
阿加雷斯看他这样,只是靠着亚瑟的肩膀撇嘴道:“真是个执拗的胖子。理想主义者?理想主义的词义解释就是不知道世界的份量也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
亚瑟见状也只能摇了摇头,他迈开步子走到娱乐室门外,他的脚步顿了一下,想了想,他还是决定替大仲马把门关上。
岂料大门还未合上,亚瑟的耳边突然响起了法国胖子的嗓音。
“亚瑟。”
“怎么了?”
大仲马从兜里摸了枚硬币朝他弹了过去,那是他今天输给亚瑟的赌资。
大仲马深吸一口气,开口道:“你要活到最后啊!”
门缝里,只能看见一只闪烁着红光的黑色眼睛,黑色的眸子渐渐眯起,看起来像是在笑,又好像是在怀疑。
良久之后,回应大仲马的是一如既往的温和的、彬彬有礼的嗓音。
“感谢您的祝福,仲马阁下。”
大仲马挑眉道:“所以呢?”
亚瑟一手按在胸前,微微欠身道:“我尽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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