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不是多大个事儿,却因双方身份变得这般复杂,他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你们这边呢?你们又有何话要言?”
见京兆府尹向他们这边看来,孙青芷与沈戈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不过还不等他们说话,那跪在担架旁的婆子便道:
“回大人的话,咱们认,咱们认罪!就像那位告状的大人说的,是婉娘不知避让公主车架,这才导致公主受伤,而后更是让公主受了大惊,这的确是婉娘的错……”
婆子的话跟连珠炮似的,简直让孙青芷与沈戈措手不及。
而那只是让大夫简单处理滑胎后便被抬来了这儿的婉娘,此刻正双目无神的看着上方,根本未对婆婆之言有半分回应。
就好似对方不是在替她认罪,她还真就是故意冲撞的对方一般。
“你这婆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孙青芷都惊了,立刻便出口打断了对方的话。
这好好的,这婆子怎么就开始认罪了?
一时间她忍不住回想起她们来京兆府这一路上,这婆子还真一直凑在婉娘身边,一遍遍跟对方说着什么。
因为婉娘没理,她与沈戈自然也不好上去插嘴,毕竟是人家婆媳的事儿。
可现在呢?
她居然当堂认下了三公主那边的说法,那她与沈戈救下婉娘,岂不是就成了帮着婉娘迫害公主?
“老婆子也没胡说啊,老婆子一直在路边儿上买菜,是婉娘她不知道怎么去了路中央……”
“一派胡言!”
孙青芷就没见过怎么胡说八道的。
“你在路边不假,可那条路并不宽阔,百姓走在路中难道不正常么?她这身子少说也有六月,这般体态怎么可能闪开?”
她在军中待久了,自也有军中人的豪爽,说起道理也是直来直去的。
然而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就似孙青芷对眼前的老婆子。
“哎哟姑娘啊,老婆子认了就是认了,连婉娘都没甚好说的,您这是急个什么?难不成老婆子没了大孙子,这心里不比你难受?”
“你简直……”
见老婆子像滚刀肉般,沈戈终于伸手拉住了还想继续说的孙青芷。
也就在这时,人群中竟有一书生打扮的男子挤了进来,快步走上公堂走向婆子与婉娘。
人还没到婉娘跟前,便在瞧见对方干瘪的肚子时红了一张脸。
“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见男人上去便要给婉娘一脚,沈戈立刻上前将人隔开了去。
这下即便沈戈这种明白内宅阴私的不说,孙青芷也回过味儿来了。
那婆子在婉娘被撞时向前冲,在对方见红时一直哀嚎,那是真的心疼婉娘么?
并不是,她心疼的是婉娘肚子里那个,她们家的宝贝大孙子啊!
而眼前这明显是婉娘丈夫的书生,也与他那亲娘一般狠心绝情。
这不他很快就做出了跟他娘一般的选择道:
“公主,驸马,府尹大人,千错万错都是婉娘之错,她既有错就该为此负责,小生与老娘对此绝无异议。”
不仅替婉娘认下了所有罪责,还要将自己与老娘完美摘出,孙青芷觉得眼前这母子俩简直无耻。
然而这样的答案显然是凤鸢与沈恒,以及上方的王府尹愿意看到的。
他可没有严刑逼供啊!
是这家人自己认的,而这也是这件事最好的处理法子。
一人认罪,大家都轻松不是?
所以他当即一拍惊堂木,在凤鸢与沈恒颇为得意的目光中道:
“犯妇既已认罪,本官自不会随意追究旁人。倒是由此推得孙小姐与沈公子掀翻公主车架之举,怕是有些不妥了。”
既然犯妇一方认下她是故意冲撞,那沈戈与孙青芷之举无疑成了助纣为虐。
闻言担架上的婉娘流下泪来,她想说她并非故意,这两位乃是好心救下了她。
可她爹娘如今也在夫家手里讨生活,婆婆说只要她自己把罪都顶了,她便不会将她那父母赶出去。
对面可是天家公主,怎么可能是他们这种市井小民能抗衡的?
还不如乖乖认了挨罚,就牺牲她一个,却可以保住一家老小的平安。
“至于那两位公子小姐的,我方才就打点过官差了,他们说那可都是咱们攀不上的贵人,就算惹点儿事在身上也是有人保的。你与其担心他们,还不如担心担心你那夯货爹娘。”
想到这里,婉娘的牙齿已深深嵌入唇中,嘴里更是有铁锈味随之弥漫。
她好想说话,可她不能说话,她的良心好疼,真的好疼……
然而就在她觉得头晕眼花,甚至都快听不见周遭的声音了时,一道高亮的通报之声却自堂外传来。
“护国公主到!”
在一阵排山倒海的“公主千岁千千岁”中,婉娘就像溺水之人被忽然捞起般,又再一次瞧见了人间的光明。
她只见一道倩影缓步走入堂中,娥眉粉黛,明眸皓齿,一席秋香色齐腰诃子裙更是将她衬得好似落入凡尘的仙。
而在仙的身侧,惊才绝艳的青年亦着同色衣袍紧随,脚踩云靴腰束玉带,似乎除了他无人再能与仙比肩。
婉娘已不是第一次见二人,她记得,记得她曾在护国公主府前远远看过。
看过那盛气凌人,无论对谁都不客气,让软弱至极的她曾有了一点点反抗勇气的公主殿下。
那日她违背了婆婆的意思,她没有买那一匹耐看耐穿的深色料子,而选了一匹鲜亮至极的。
那一刻的欣喜若狂,她一直,一直记到了现在。
“曦儿。”
孙青芷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凤曦,因为她知道她与沈戈此举,也算是给对方惹麻烦了。
这边沈戈也正要跟着孙青芷向凤曦行礼,便听对面坐在椅子上的凤鸢冷笑道:
“哟,这不是本宫的五妹妹么?是什么风把你吹到这公堂上来了?”
她就是见不得沈戈在凤曦面前低眉顺眼,要知道对方眼前对她都不曾这般乖觉!
“什么风?”
凤曦歪头想了想:
“头风,穿堂风,你的空穴来风?”
凤鸢:“?”
神特么……
深吸了一口气,她也算是跟凤曦对上过不少次了,自是有一套调节情绪的法子的。
于是她当即冷笑道:
“少跟本宫胡说八道!”
谁知凤曦看也不看她,完全就是一副懒得理她这泼妇的样子。
那边凤鸢气得要死,这边的京兆府尹却赶忙走到凤曦跟前行礼,不止是凤曦,凤曦身旁的祁霄可也是他的顶头上司。
这沈恒虽也是驸马,可他除了这个名头还有什么?有实权么?
所以王府尹对他的尊重也流于表面,就当是吹着捧着贵人吧。
可这位祁驸马爷却也不同,人是皇上钦点的大理寺卿,是朝中真真正正的新贵,更不要说如今的护国公主府……
啧,说是如日中天也不为过了。
“不知护国公主与驸马前来,下官有失远迎。刚刚好本官也审到孙小姐与沈公子这儿了,若有什么不对还请二位贵人指摘。”
从王府尹内心来说,他本也不会给孙青芷与沈戈定什么重罪。
充其量不过是在三公主与驸马面前走过场,私底下肯定是会好生照看着的。
而今这边的靠山也来了,那就成了人家两位公主的博弈,他跟着两人博弈的结果走就是了。
他能怎么办?
他又做不了主不是!
“前面审出些什么了?”
祁霄极自然的询问王府尹道。
而王府尹也是上道的,立刻便命人拿出卷宗与状纸奉上,让祁霄很快便得知了案子的进度。
在看到婆子与书生替婉娘认罪时,他的眉头明显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