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大舟惊讶地看着顾正臣,问道:“你如何知道这些题?”
府学教授张自雄说过,整个广东唯有府学有这份题卷,乃是格物学院测评学员时采用过的,以帮助府学弟子揣测格物学院的招人之道。
按理说,这题外人应是不知。
陈工贤见来人对自己的问题不理睬,反而顾左右而言他,再次开口:“明伦堂不欢迎女子进入,还请离开!”
顾正臣将目光投向陈工贤,呵呵一笑:“女子进入明伦堂,皇帝都没说什么,你倒是固执。”
“你胡说,皇帝怎么可能允许有人坏了规矩!”
陈工贤厉声呵斥。
顾正臣换了个舒服的方向,言道:“在格物学院也有明伦堂,那里不仅宁国公主可踏足,就连医学院的女护士也能在屏风后旁听。一干大儒对此并无异议,就连大儒宋濂知道之后,也只是赞赏,说妇女有知,家和国兴,是一桩美事。怎么,你们拿着格物学院的题卷,却对格物学院的事一无所知?”
陈工贤、邹大舟面面相觑。
什么,女子也能进入明伦堂,女子也能听大儒授课?
顾正臣不管两人信不信,继续说道:“刚刚听你们讨论,眼下竟还有人说开海无益。呵呵,这种论断,也只不过是窥见局部,不见全貌罢了。你只看到了商人得利,有没有看到商人建造仓库需要百姓做工,有没有看到购置货物出海,而这些货物又是谁打造出来的?”
广州城的百姓是很苦,是很难,可这些年并没有大的乱子,说到底是因为开海对冲了风险。因为开海,商人需要招募人,烧窑的也需要人,纺织、打铁、运输、建筑等,哪里都需要人。
商人招人可不像朝廷征徭役,给点粮食吃饭就可以了,商人是需要给人开工钱的。也正是因此,一些因为地方官吏胡来、乱来导致破家的百姓很快进入到了贸易环节,涌入到商人手底下做事,才让广州的无业游民数量相对偏低。当然,若朝廷继续无度征调徭役,还不给吃饭,造反也只能是早晚的事……
从货物流通,钱粮流转,到税收分配、远航所得等,顾正臣讲了不少,最后总结了一句:“开海是利是弊,是耗费国帑还是增国库富民,需要数据说话,而不是想当然,只凭片面的见识去揣测,靠着情绪来发泄否定。如此,你们可认可?”
陈工贤目瞪口呆。
自己可从来没想过如此之多,也没想过开海背后竟牵扯如此之广。
这人看着还不如自己年长,竟有这番见识,了不得!
陈工贤整理了下衣襟,深揖一礼:“是陈某目光短浅了,今日听闻仁兄一番话,倒是让我开悟良多。”
顾正臣看着陈工贤,目光中有几分赞许。
格物学院不怕有偏见的人,就怕不能打开视野、打开耳目的人,拿着自己一点见识,就以为掌握了整个世界最大的秘密,自己说的一定是对的,其他人全都是蠢货,一点也不了解这真相如何如何。
能认错,能听得进去别人的话,可以理性分析之后,提出不同看法,或认可正确的见解,这才是一个人思想是否成熟的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