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晨侧身躲过,不肯接受他们的拜礼。
无他,受之有愧罢了。
那些小吏看到役夫们朝陆晨齐齐跪下,一句话都不敢多说,连他们老大徐三平等三人在陆晨面前都像个孙子似的,他们算个屁,陆晨如此重视这些百姓,他们又怎敢在陆晨跟前造次?
看着周围跪了一地的役夫,陆晨心里不禁有些感慨。
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这些百姓就如此爱戴自己。
他手中的权力对他而言毫无意义,但是对这些百姓而言,却是意义重大。
他现在,似乎已经有了能够改变这个世道的力量。
“莫要如此,都起来吧。”
陆晨轻声道。
他一开口,百姓们才缓缓起身。
陆晨抬起头,看了看天色,又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日晷,发现已经到了日入时分。
“你们都过来,本官有话要说。”
闻言,王倚和张旋同时躬身,一众小吏也纷纷凑到跟前跪下。
“大人请说,我等(小的)一定洗耳恭听。”
陆晨微微颔首,而后缓缓说道:“本官蒙陛下错爱,居工部右侍郎一职,掌京中各处工程之事至今已逾一旬,却不能察百工之疾苦,放任工部吏员肆意凌虐役夫,此本官之过也。”
听到陆晨竟然在认错,一众劳役的百姓不禁眼眶微微发酸。
而那些小吏却是冷汗直冒。
他们自然听出了陆晨对他们的强烈不满,也不知道这位大人为何对这些平头百姓如此在意,为此甚至对他们动辄打骂,显然是怪他们对待劳役的百姓太过残暴。
但是,这种事…怎么能怪他们?
上面的大人物交代的,是在节约开支的前提下尽快完工,为此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行,而最为行之有效的办法,不就是严加管控,鞭笞这些肯定会因为心怀不满而偷奸耍滑的贱民吗?
不打到他们疼,打到他们害怕,这些贱民又怎么会敬畏,为了活命拼命干活?
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怎么到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陆侍郎口中,就成了他们的不是了?大家都是这么干的,凭什么就他们是错的?
陆晨环视了一众小吏一眼,继续道:“本官知道,今日之事,大抵本就是尔等的行事之道,或者,是以前的工部堂官留下来的风气,所以,若是尔等没有作奸犯科,做过什么有违大夏律法之事,本官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但是……”
咔哒…
几名小吏身形一个不稳,差点摔倒在地,等他快速起身,脸色却莫名变得有些不自然。
陆晨扫了他们一眼,眼中闪过一抹寒芒。
不过他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继续道:“本官也只会给你们一次机会!若是谁胆敢再像今天这样欺凌役夫和工匠,无故鞭打,本官决不轻饶!”
“你们都给本官记住!本官,既是朝廷的官,也是天下黎民的官!除非本官死了,或者被夺了这官身,不然,谁也别想在本官手中搞以前那套!”
话音刚落,一众小吏顿时神色一震。
这工部,果然是要变天了吗……
紧接着,不等他们反应过来,陆晨便再次开口。
“传本官令。”
他负着手,身如白杨,挺拔而坚韧。
“今日暂且停工休整,除了必要的伙夫以外,所有人等休息一天,停工期间,供应劳役的伙食,必须要能看到肉!同时本官会根据各地工程情况改弦更张,重新制定章程,后日,所有人严格按照新的章程上工。”
此话一出,偌大的工地瞬间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惊诧不已地看着陆晨。
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放假一天?
放假的时候,还要给这些贱民管饭?
而且还要改规矩?
这尼玛,如此耽搁工程进度,这要是到时候不能及时交差,导致新元大典出了什么问题怎么办?
一念至此,一众小吏看向陆晨的目光瞬间变得怪异无比:大人,您是嫌三品大员的位置硌屁股,不想坐了吗?
一名小吏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大人,咱们现在的进度已经很慢了,要是再耽搁个一天半天的……”
“本官是工部右侍郎,这道政令,是本官下的,若是因此出了什么问题……”
陆晨面无表情地打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