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方面的消息,让义银塌实了信心,甚至有些欣喜。
虽然东方之众的突然叛乱让他措手不及,但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东方之众也是走投无路,被迫做出了最糟糕的选择。
义银从这次的突发情况来观察,关东将军足利义氏已经放下野心,不再执着于旧关东体系的统治地位。
而关八州之地,也在义银层层叠叠的阳谋之下,逐渐被驯服。
以关东侍所大评议为核心,打造武家贵族共和评议制度。
以武家义理促进会和武家协商平台为纽带,扶持中下层武家的策略,已经让义银的影响力已经深入关东大地。
高举八幡太娘的御白旗,继承了河内源氏嫡流的名分,进一步走上神道的义银,正在神化自己的形象。
以关东无战事的大义为名,和平发展的斯波新思想为基调,整个关东大地在不断转变,接受斯波神权的统治已然成为主流态度。
而关东侍所对东方之众的赶尽杀绝,其实是有关东武家自身的历史因素,背后是关八州东西部长期以来的政治对抗。
自从镰仓足利家从镰仓搬迁到古河,关东将军得到关八州东部诸武家支持,与西部的两上杉家,以及之后崛起的北条家对抗。
也就是说,关八州之地的百年动乱,其实也是东西部武家在各自大义旗帜下的地域对抗。
在足利幕府之初,只有足利将军有权敕封屋形号,也就是武家大名身份,史称室町二十一屋形。
但随着时代变迁,握有关东十国管辖权的关东将军,也拥有敕封关东屋形号的权力。
关东将军移居古河城后,便大肆分封笼络关八州东部有力武家。
结城家,小山家,千叶家,佐竹家,那须家,小田家,宇都宫家,皆川家为首的关东八屋形,就是关东将军的主要支持者。
其中,下总国的结城家与千叶家,坐镇一南一北,是最靠近关东将军的护卫者。
下野国的宇都宫家,始终无法压过小山家一头,导致下野一国双守护,内部山头林立。
常陆国的佐竹家领有七郡,名为守护,却无法彻底吞掉南方的小田家。小田家又与结城家敌对,被联合起来的佐竹家与结城家吊打。
这些关八州东部诸藩内部的矛盾,便始于关东将军分封的关东屋形号,大家都是名门后裔,武家大名身份,自然谁都不服谁。
而在北条氏康击败镰仓足利家与两上杉家之后,控制了足利义氏这位关东将军。
下总国的结城家与千叶家便转身投靠北条家,成为北条家的外围势力,对关八州东部渗透的前沿阵地。
北线的常陆国下野国武家,在佐竹家与宇都宫家的代表下,一直在抵抗北条家的渗透侵入。
南线的房总半岛,崛起的里见家也在上总下总一线,与北条家对抗,甚至打了一场国府台城大战。
关东将军被北条家傀儡化,崩溃的旧关东体系无法再庇护关八州东部武家,于是她们自己联起手来,组成了东方之众。
这就是东方之众的来历,也是关东侍所始终敌视东方之众,宁可放弃近畿之战的恩赏,也要回来吞掉东方之众的主要原因。
不管是上杉谦信代表的关东管领一系,还是北条家干掉两上杉家之后取而代之的关八州西部老大。
她们本质上都是代表关八州西部武家利益,继承延续了关八州东西部武家对抗的百年战争。
随着义银建立起关东侍所的新体系,关八州西部武家已经在大评议内部取得了绝对的优势。
正好可以吞掉东部武家,完成关八州之地的再次统一。
所以,关东侍所根本不肯接受东方之众的低头和求饶,逼得东方之众团结起来,发动了这次叛乱。
对这个强行逼狗跳墙的过程,义银当然是很无奈的。
但就算他是圣人,也无法阻止这种西风压倒东风的趋势,只能站在自己的位置,顺势而为,实现最有利于自己的目标。
现在看来,关东侍所是一团浆糊,瞎搞八搞。东方之众更是一群乌合之众,连最起码的南北线配合也做不到。
这场东西部对抗的大戏,在义银看来,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好在义银本人还没有成为笑话的一部分,反而借助这个笑话,完美规避了关东侍所那群自己女人们的撕逼对抗,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义银站在高处,冷眼旁观这场东方之众的叛乱。
既然自己这边的义军稳了,那么他就要考虑如何打一场漂亮仗,以便于之后主导关东侍所的东方攻略,完成对关八州东部的吞并。
而坐在义银下首的妙印僧,则是惴惴不安,已然看到了底层那些汹涌澎湃的暗潮。
义银虽然号称是圣人,但他到底不是真的神灵,又岂能做到全知全能?
这一场叛乱之后激发的余波,会超乎他想象的剧烈,将完全改变整个关东大地的政治格局与意识形态。
义银与妙印僧相谈甚欢,妙印僧自家的事情解决之后,又说起一件事来。
“圣人,我听闻佐竹义重带兵南下,已然围困古河城,她为了抢时间,主动绕过了结城城。
我女婿朝君,您也认得,他毛遂自荐,恳请圣人允许,前往结城城规劝母姐坚守。
只要结城城能钉死在佐竹义重背后,便可令其如芒在背,大军行动难以迅捷。”
义银挑挑眉,没说话。
此时的佐竹义重还没有反应过来,以为义银被她困在了古河城。若是朝君贸然前往,会不会提前泄露了这个军情?
见义银迟疑,妙印僧解释道。
“圣人不必担心朝君泄露天机,他不过是个夫道人家,回家探亲是本分。
下总结城亦是名门,位列关东八屋形之一,就算东方之众截获了朝君,也不会为难他,更不会想到去严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