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内之地营寨连绵,六**帐浩浩荡荡连成了六十里连营,气势巍峨,那随着呼啸的北风而猎猎作响的各色旌旗猎猎作响,就像是在对对岸的函谷关和秦军发出怒吼。
大约春秋开始,黄河以南的大片平原便叫做“河内”,黄河以北的山塬便叫做“河外”。而这片气势惊人的军营,就扎在大河南岸虎牢山下的河内平原上。
以兵家的眼光看去,此处扎营,尽得地理之便。
北临滔滔大河,东靠曲沃要塞,引河入梁的鸿沟恰恰从虎牢山东麓南流,汜水则从南麓北流入河,三水夹营,大军取水极是方便。
尤其是粮秣的运输,从魏国多年来积累无数库福充盈的敖仓之地出发,可沿河而上直抵六国联军大营,恰好可以避开已经被秦军的两周之地。
而在曲沃要塞附近,还有一处军营,驻扎着数万人,六色旌旗六色甲胄,帐中大纛林立,色彩斑斓格外热闹。
而在这一片营帐中央,有一座最大的营帐,也是以锦缎和鎏金铜柱搭成,以兵车为辕门,这便是此次合纵联军的帅帐。
只是,不同于秦军大帐之中的欢笑连连,联军帅帐内的气氛却是有些压抑。
百家高手们从杜邮亭离开的消息,传入秦军的时候,也几乎在同一时间传入了隔河而峙的联军之中。
张机没死,还突破至了宗师。
当然,这其实算不上多少坏消息。
说到底,两百万人的大战中,一名宗师固然是一件大杀器,但于一场如此规模的大战来说,也不过是沧海之一粟,匹夫之勇罢了,无足挂齿。
毕竟张机从未展现出在兵道上的天赋,根据细作的情报,张机甚至完全不懂领兵,军中事务全是交给麾下部将操办,连最基础的军务处理都需要他人教导,担任卫尉也不过是嬴政宠信罢了,于此次大战的威胁并不大。
真正的坏消息是,六国派出在秦国腹地煽动民心、引发恐慌的细作,几乎被罗网清除殆尽,大部分隐藏了多年的细作据点,也被掩日和玄翦二人亲自带队,连根拔起。
至少在谍战上,六国联军遭遇了毁灭性的惨败,如今联军几乎得不到任何从函谷关内传出的情报,若不是百家之中有亲善六国的高手顺路告知了杜邮亭之事,他们就连张机突破这件事都不得而知,坐在帅帐之中的庞煖对此不免忧心忡忡。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而知己……六国联军虽然结成,但往日来的恩怨并非因为一句结盟便化为飞灰。
光是他所直辖的赵军便,与燕军在这些时日发生了数次小冲突。副将赵葱性情刚烈,其父便是殁于当年燕军之手。故而赵葱对于当年燕国曾在长平之战后的偷袭之举念念不忘,时常提起燕军连续两次背后捅刀子却被赵国痛揍险些灭国之事,鄙夷燕人,又时常以此事嘲讽燕军。
燕赵之人性如烈火,赵葱性情刚烈,燕人又何尝不是?
所以双方爆发了数次小冲突,总算彼此还念着结盟之事,压制着脾气只是拳脚相向。
但若非燕太子丹明大义,劝说燕军主将雁春君主动后撤十里与赵军大营隔开距离,恐怕双方早就刀兵见血了。
而这还不算最令庞煖头疼的,最为令他头疼的是楚军。
在联军之中占据了三分之一人数的楚军倒是没和其他盟友发生摩擦,但他们却是在内部发生了些许龃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