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机见杨樛和程邈依旧迷茫地站在原地,声音稍稍加重了些,喝令道:“依我军令行事!”
但旋即,张机又将声音放低了许多,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放心吧,就算攻克赵都邯郸、擒下赵王偃的功劳落在别人手中,我也能保证,王上定然会为裁决头功和次功而头疼不已。”
虽然依旧不明白张机此举有何深意,但出于对张机的信任,众人都安心了不少。
如同苏角所说,他们这些人跟着张机以来,哪一次立下的不是功冠全军的头功?
……
代郡,兵长史杨樛已经将城中所有识字之人以及身边胥吏尽数派去代郡的每一个村落,让尽可能多的代郡百姓能够将书信送入代地边军军营之中。
杨樛虽然不能理解张机此举的深意,但认为此举足以彻底动摇代地边军的军心。
倒也不怪杨樛想不到,实在是这个时代的士卒和百姓都太过重视乡土情怀,就算有投降之人,也想不到自家将军竟然试图去招降十五万精锐的代地边军。
“老妇我虽然不识字,但我亦知,不能为我一人,让我的两个孩儿成为叛徒!”
代城南门外,一名老妇激动万分,怒斥着几名将她拖来的乡里人以及那名负责书写家书的秦吏。
杨樛伸手阻拦了几名想要斥责老妇人的兵卒和官吏,来到老妇人的面前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和声道:“老人家,这不是当叛徒,更不是叛国。”
“诸位可知,是赵王和赵臣,以及你们敬爱的李牧将军,放弃了代地百姓,故而这十五万代地的子弟兵们,才会抛下了一切回到代地?”
“我秦军分三路攻赵,我北路秦军攻入代地,代地的子弟兵们担心我等滥杀,祸害他们的家人,而赵王和赵臣们选择了命他们放弃代地的家人,南下救援前线,就连你们敬爱的李牧将军也是如此。”
“这些代地的子弟兵们不忿,才脱离了李牧将军的指挥,放弃了赵国,选择了回代地保卫他们的家人和家乡。”
“但尔等也看见了,这些时日以来,我秦军拿出将士们的口粮来分给你们,希望帮助你们渡过此次粮荒,是真心实意想要化解秦代之间的矛盾。”
“我大秦,是仁义之师!”
“但你们的家人,那些代地的子弟兵们如今就在代郡的边界,与我秦军相持于浊鹿城。”
“因为背弃了赵国,他们一路上没有粮草补给,只能靠自己打猎挖野菜,甚至吃草根树皮,才回到了这里。”
杨樛看着逐渐随着他的声音聚集而来的代城百姓,不少百姓已经暗自垂泪,还有不少百姓甚至愤恨地辱骂着赵王偃和赵国的群臣,登上了城头,高声呼喝道。
“说实话,我秦军击溃他们,将他们屠杀殆尽可谓轻而易举!”看着因为他的话而开始动摇和恐惧的代城百姓,杨樛知道他的话起到了效果了,“但我秦军是仁义之师,我家将军也不忍再造此等杀孽,故而请尔等书信一封传给家人,放下刀兵……”
“秦军不计前嫌!”
“秦人奸诈,当年长平之战便屠杀了四十五万赵军,其中也有不少是来自我代地的子弟,我信不过尔等秦狗!”
有相信秦军不计前嫌诺言,以及代地边军如今真实情况的人,便有不相信这一切的人,这一点杨樛也早就意料到了。
只见杨樛拔出一柄长剑,黑色的剑身和利剑出鞘的剑鸣声令不少百姓感到了恐惧,深怕杨樛气急败坏要杀人。
“此剑乃仁道之剑湛卢,是我家将军张机随身佩剑,若非仁义之人,此剑绝不会认其为主。”杨樛将湛卢高高举起,黑色的剑刃在太阳的照射下反射着精光,格外耀眼夺目,“况且我家将军乃是墨家统领,有同为墨家统领的徐夫人可佐证。”
话音落下,一袭黑白相间的墨者服饰的徐夫人便从人群之中走出,脚下轻点便跃上了城头,摘下了斗笠将容貌展露在百姓眼中。
“徐夫人?”
“莫不是那位铸剑师徐夫人?”
代城百姓间一阵骚动,徐夫人铸剑师之名,闻名遐迩,又是赵国人,代地百姓也曾耳闻。
而作为赵人,又是墨家统领,徐夫人年轻时便时常带着墨家弟子在赵、代两地清除匪患,也在赵、代两地极富名望,受到百姓爱戴。
前些日子张机传信给六指黑侠,希望他能派一名在赵、代两地极富名望的墨家统领来帮他劝说代郡百姓,六指黑侠便将徐夫人这位老牌统领派了出来。
“墨者以‘义’字当先,绝不会欺骗尔等!”
徐夫人不善言辞,但短短的一句话便足以令代郡百姓信服。
墨家无论是在朝堂,还是在权贵乃至民间,都有着极高的信誉,墨侠不同于寻常游侠,是真真切切为百姓考虑,维护地方治安,对于寻常百姓所取报酬也不过是一顿饱饭罢了,也深得民众欢迎和信赖。
一时之间也再无人怀疑,除了个别顽固之人,几乎所有百姓都涌向了城内各处替百姓写家书的地点踊跃参与进来。
两军如今正在交战,也许他们多耽搁片刻,他们的家人也许就死在了战场上,丢掉了那本不该丢掉的性命。
数万封家书两日之内便书写完毕,又在一日之内星夜送到了浊鹿城之中。
看着包裹中的数万封家书,张机忍不住仰天大笑。
“此物可抵二十万雄兵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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