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冰冷道:“连仲,这是你第二次犯错了,上一次你耽搁了舒良追查里库藏宝,朕对你网开一面,没处置你,也没调查你。那是朕对你的信任!可你不拿着当一回事!”
“这一次你又狐假虎威,打朕的人,阻拦清.宫,朕只打你二十杖!让你长长记性!”
“再有下次,直接杖毙!没得商量!”
“连仲,别怪朕没提醒你,朕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朱祁钰苦口婆心,就因为连仲是老人,他不想把事情做绝,兔死狐悲,让他人寒心。
“奴婢不敢了!”连仲惨叫,泪如雨下。
“别哭了,像个娘们似的,朕让人清.宫,你为何阻拦啊?”朱祁钰问他。
连仲神情无辜,说的话也很无辜:“这些都是在咸安宫伺候的人啊,若清.宫,谁来伺候太后娘娘啊?”
“朕的身边都没这么多人伺候!”
“太后需要这么多人伺候吗?”
“朕的圣旨你没接到吗?装傻充愣!再打十杖!”
朱祁钰暴怒:“清.宫!”
“朕看谁敢拦着!拦者杀无赦!”
连仲哭个不停,董赐动手是真狠啊,毫不留情。
外面的动静,惊动了吴太后。
宫人拥簇着吴太后出来,看见朱祁钰打她的宫人,先是气愤,随即换上欢喜的笑容,故意不提这茬:“皇儿,快进母后的宫里来,母后叫人去做栗子糕,马上就好。”
朱祁钰不情不愿地站起来行礼,然后问她:“母后,朕的圣旨,您收到了吗?”
吴太后打了个激灵,皇帝不叫她母亲,称她为母后,又自称朕,这是要跟她翻脸啊。
“皇儿,这……”
“回答朕的问题!”朱祁钰一点面子都不给吴太后留。
两次了,问题都出在咸安宫中!
这就是他纵容吴太后的结果!
他认吴太后母亲,是圆母子之情,不是让她兴风作浪的!
如今瓦剌叩边,朝堂如火,朱祁钰不可能把时间耗在内宫里。
所以他要清.宫,各宫留下有数的宫人,把宫中打造成铁桶,任何风声都传不出去。
这样,他才能把全部精力放在朝堂上。
可偏偏岔子出在他最亲的人身上!
这是爱吗?
吴太后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哀,哀家……”
被朱祁钰森冷的目光盯着,吴太后惊恐地吞了口口水:“哀家收到了。”
“那为何不办?”朱祁钰慢慢坐在椅子上,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是,是……”
吴太后说不出来什么,想说软话却又说不出来,她是皇帝的亲生母亲,皇帝的圣旨她凭什么要听?
本来母子间的事情,好说好商量也就罢了,为什么当着所有宫人的面,打她这个太后的脸?
皇帝要干什么?不要母子.情分了吗?
她索性也生气了,直接撒泼:“皇帝把宫人都打发出去,谁来伺候哀家?这咸安宫中本身宫人就不多,哀家已经用习惯了,皇帝凭什么打发出去?哀家不同意!”
“太后是不听朕的圣旨了?”
朱祁钰陡然厉喝:“好!是不是有人进了谗言?离间朕与你的母子关系?是他?”
他随便指了一人。
“许感,杀了他!”
许感从禁卫手中接过刀来,朝着那太监走了过去。
唰的一刀,瞬间见血!
“啊?”吴太后惊呼一声。
她亲眼看到有人倒在血泊之中,虽然这一幕她曾经见过,但、但已经三十年了,她、她不敢想起那一幕……
“是她吗?”朱祁钰又指了一个宫女。
“杀!”
噗!
一颗宫女的头颅飞上了天,她脸上还带着惊讶和不解。
那颗宫女的脑袋滚到了吴太后的脚下,她吓得后退数步,愈发惊恐。
“太后!朕问你,没听到朕的圣旨吗?”朱祁钰语气加重。
“听……”
噗!
吴太后话音未落,朱祁钰又指了一个人,许感手起刀落,又有一人倒在血泊之中,他还没死透,眼睛死死瞪着她,充满了怨恨和不甘。
又杀了,又杀了!
吴太后浑身都在抖,傻傻地看着皇帝。
而这时,皇帝的手指向了她的心腹,秦尚服,乃是尚服局女官,是她在宫中的依仗。
“哀家知错了!哀家知错了!”吴太后万分惊恐。
最让她恐惧的是,皇帝下一个指的是她!
眼前这个皇帝,仿佛变成了以前的那个人,没有感情,不认她这个母亲的……
她忘记了,她又得意忘形了!
“太后叫朕什么?”朱祁钰仍不肯放过她。
“皇儿,不,陛下!”
吴太后浑身都在抖,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她不敢再幻想,太后的懿旨要高于皇帝的圣旨了,不敢幻想了!
“太后,朕是天下共主,朕的圣旨,没有任何人能够违背,包括你!”朱祁钰冷冷道。
“是,陛下!”
吴太后软软的坐在了地上,失魂落魄。
“太后累了,扶太后回宫,其他人,都打发出去,经过甄别后,再回咸安宫中伺候太后!”
朱祁钰语气不善:“常山伯吴岸,无功于社稷,屡进谗言于太后,离间天家骨肉,朕厌恶之,褫夺爵位,收回世券,开革一切职位,全家贬谪云南,无诏不得回京。”
猛地!
吴太后浑身一颤,吴岸是她的亲弟弟啊!是皇帝的亲舅舅啊!
皇帝削了她的面子不说,居然褫夺了亲舅舅的一切,他要当孤家寡人吗?
可她敢说什么?
若她回头多说一句,皇帝会把咸安宫变成冷宫!她信的!
皇帝还是她的皇儿吗?
朱祁钰面容不变,心中幽幽一叹。
本来他是有心缓解和生身母亲的关系,维系亲情。奈何她实在太愚蠢了,处处被人利用。
真和她走得近了,反而助长了她的嚣张气焰,于朝局十分不利,对她更不好。
倘若真有不测,今天这一出,说不定能保住她的性命。
希望她能理解朕的良苦用心吧。
若度过难关,朕再向她请罪便是,母子哪有隔夜仇啊。
但吴岸不能留了,这个舅舅一定会成为陈循打击他的抓手,他的屁股实在不干净,必须贬谪出去。
把外戚都贬谪出去了,他才会变的无懈可击。
唐兴、杭昱、吴岸,非但帮不了他的忙,还处处坏事,必须要广纳嫔妃,多多扶持有用的外戚才行。
“还有哪个宫没清理干净呢?”朱祁钰问许感。
“几个太妃娘娘,都不同意奴婢清.宫。”许感小声道。
还有太妃活着?
朱祁钰记得先帝驾崩后,殉葬了十几位妃嫔,宫中还有太妃娘娘?
“回皇爷,还有几位。”许感说出几个名字。
朱祁钰没印象,因为他是先帝驾崩时才被接入宫的,自然不知道先帝在宫中有多少妃嫔,他登基后,也懒得管后宫,知道才怪呢。
“哼,先帝驾崩多年,她们怎么还苟活于世?为何还不去地下伺候先帝?”
朱祁钰目光一阴:“先帝等她们太久了,若再等下去,该托梦骂朕不孝了,请太妃们去伺候先帝吧。”
许感吓得跪在地上:“是是是,太妃娘娘们自感苟活于世,愧对先帝,内心不安,已经了此残生,去伺候先帝了!”
朱祁钰冷冷地看了起居郎一眼,起居郎很懂事的撕了记录的那张,由许感吞进肚子里。
“那些伺候他们的宫人,忠肝义胆,追随太妃娘娘仙逝,给他们立个碑吧。”朱祁钰表情淡淡。
“奴婢遵旨!”许感跪下。
这时,趴在地上的连仲忽然出声:“皇爷,太后娘娘心思单纯,都是永寿宫那位撺掇的,是那个叶尚宫,跑到咸安宫中作威作福,娘娘才气不过,不愿意打发走宫人的!”
“永寿宫?皇太后还是不安分啊!”
朱祁钰目光一阴,看向许感:“许感,一起办了!天黑之前,还没出宫者,杀!”
“奴婢遵旨!”许感脸上露出恶笑。
朱祁钰目光落在连仲身上:“你没有第三次机会了,珍惜吧。”